第253章 金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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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江老爺子緩緩陷入了夢鄉。
    顧苒樂動作輕柔地將他抱起,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臥室的床上。
    她隨後坐在床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老人安詳的睡顏上,眼神中充滿了不舍與溫情。
    也許,這次一旦離開這個地方,就真的是與老爺子的最後一麵了。
    人生本就是一場漫長的旅途,離別與重逢交織其中。
    有些離別,不過是暫時的分散,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會在世界的某個不經意的角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相遇。
    然而,死亡所帶來的離別,卻是那麽決絕,那麽徹底,一旦錯過,便是永恒的分離。
    那個人,從此在塵世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你看不見他,摸不著他,就連那份深深的思念,也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變得模糊,直至消散。
    一想到這些,顧苒樂的心中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
    她不禁開始想象,將來的某一天,自家的“老頭兒”也會離她而去,那時候,當她再喊出“老頭兒”這個名字,卻再也不會有人笑著回應她,那份孤獨與失落,光是想想就讓人心痛不已。
    悲傷的情緒,在這一刻,像是被猛然打開的閘門,洶湧澎湃,勢不可擋。
    顧苒樂並不是一個輕易動情的人,正因如此,當情緒真的來臨時,她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難以控製。
    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地從她的眼眶中滑落,沿著臉頰緩緩流淌,最終滴落在床單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哭泣聲,生怕驚擾了沉睡中的老爺子。
    就這樣,她靜靜地坐著,默默地看著,淚水無聲地流淌。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對老爺子深深的愛與不舍,仿佛要將這一刻永遠鐫刻在心間。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憂傷與不舍。
    顧苒樂的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揪住,讓她難以呼吸。
    但她也明白,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未知與變數,她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珍惜每一份陪伴與溫暖。
    早上,王媽剛把熱騰騰的早飯準備好,顧修遠就一溜煙地跑上樓,去叫顧苒樂吃飯。
    一推開門,他猛地嚇了一跳。
    “姐,你眼睛怎麽腫了?是吃到什麽過敏了嗎?還是說被蜜蜂給蟄了呀?”顧修遠一臉焦急地問。
    問完之後,他自己又連忙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對呀,這都大冬天的,晚上哪裏會有蜜蜂出沒呢。”
    “姐,你眼睛到底是怎麽回事嘛?”
    顧修遠急得腦門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滿臉都是關切。
    顧苒樂看他那副樣子,生怕他嘰嘰喳喳地把老爺子給吵醒,連忙推著他往樓下走,邊走邊解釋道:“能怎麽了?自然是昨晚沒睡好唄,還能有啥原因?總不可能是我哭腫的吧?”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顧修遠小聲嘟囔了一句。
    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一副打死都不信的樣子,他姐哭?開玩笑呢吧,誰哭她都不可能哭啊。
    “是不是因為顧蓁蓁的事情,你一晚上都沒睡好?”
    顧修遠這家夥就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主兒,不搞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
    顧苒樂心想,也不知道將來這家夥要是找了女朋友,人家能不能受得了他這性子。
    在顧蓁蓁這件事上,顧苒樂是真不想跟顧修遠多說什麽。
    她知道,說了他也幫不上什麽忙,搞不好還可能添亂。
    至少現在,家裏人除了顧致軒以外,應該還不知道顧蓁蓁流產大出血的事情。
    顧修遠看顧苒樂不回答,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他停下腳步,一臉認真地盯著顧苒樂:“姐,你就別瞞我了,肯定是因為顧蓁蓁。她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麽大,肯定還是需要你收拾她的爛攤子。”
    顧苒樂含糊地“嗯”了一聲,隨即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你昨天拍的廣告順利完成了吧?”
    顧修遠連忙點頭,“是啊,拍完了。今天還有一個,張哥說這個拍完之後,近期就沒活了,能讓我好好休息一陣子。”
    “那就好,正好趁這段時間把身體鍛煉鍛煉,還有,別忘了把後院打掃幹淨。”
    一提到要打掃後院那些狗棚和豬圈,顧修遠瞬間覺得連昨晚吃的晚餐都要反胃了,仿佛胃裏的食物正在抗議,隨時準備“罷工”。
    “姐,鍛煉身體的方法多了去了,為啥非得讓我幹這活兒?能不能換個方式啊?”
    顧修遠苦著臉,眉頭擰成了一團,看起來好像隨時都能擠出幾滴淚來。
    “我昨天去拍廣告,人家都說我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味兒。我洗了三遍澡,還噴了香水,結果人家還是能聞出來。”
    顧苒樂斜睨了他一眼,“那你頭發洗了沒?”
    顧修遠趕忙回答:“洗了洗了,我能不洗頭發嘛!”
    顧苒樂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今天姐給你做個草藥香包,你帶上它,身上的味道就能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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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
    顧修遠一聽這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上,滿臉的無奈和絕望。
    顧苒樂挑挑眉梢,“就今天一天了,堅持一下,明天開始,看誰還敢說你?”
    說完,她邁著輕盈的步伐,優雅地走下了樓梯。
    顧修遠望著姐姐離去的背影,心裏那叫一個苦啊。
    他倒不是怕幹活,關鍵是這活兒實在有點兒“重口味”。
    最最關鍵的是,他有潔癖啊!
    嚴重的潔癖!
    顧苒樂壓根沒理會顧修遠的鬼哭狼嚎,徑直和剛進門的江海生打了個招呼。
    “江伯,外公這會正睡著呢,您先吃飯吧。”
    江海生慈祥地笑了笑,“我還是先去樓上瞅瞅老爺子,吃飯不急,樂樂小姐先去吃吧。”
    江海生這麽多年一直照顧著老爺子,不看一眼心裏總是不踏實。
    顧苒樂當然能理解這份心意。
    “修遠少爺,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江海生好奇地問顧修遠。
    顧修遠一抹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從樓梯上站了起來。
    “我姐欺負我,江伯,您可得給我評評理,鍛煉身體非得打掃狗棚和豬圈嗎?”
    那委屈的小模樣,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
    江海生一聽這話,頓時樂嗬嗬地笑了起來。
    “樂樂小姐這樣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修遠少爺可千萬不能辜負了樂樂小姐的一片苦心。”
    江海生的話裏滿是勸慰和理解。
    “江伯您——”顧修遠一聽這話,嘴一咧,又要哭出聲來。
    江海生一看這架勢,連忙擺手,轉身朝電梯口快步走去,生怕被這孩子纏上。
    他見識過這孩子哭鬧,一旦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趕緊走,趕緊走,免得一會兒被這孩子纏得走不了。
    “江伯,您別走哇!”
    顧修遠一看江海生要走,哭得更厲害了,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嘩嘩地往下掉。
    江海生頭也沒回,隻是揮了揮手,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這孩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憐,但又著實讓人頭疼。
    顧苒樂忍不住勾了勾嘴唇,卻並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廚房裏。
    王媽正忙著往餐廳裏端飯。
    這時,顧苒樂走了進來,“早啊,王媽。”
    “早。”王媽端著粥碗轉過身來,這一轉身,她猛地嚇了一跳,“大小姐,你……”
    顧苒樂知道自己的眼睛腫得嚇人,剛才在鏡子裏看到時,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她無奈地笑了笑,說:“昨晚沒休息好。”
    說著,她打開冰箱,拿出兩個冰袋,輕輕地敷在了眼睛上。
    這要是不趕緊消腫,今天她恐怕走到哪兒都得戴上墨鏡了,不然嚇到人就不好了。
    王媽看著顧苒樂,心裏明白這不僅僅是沒休息好的問題。
    她活了大半輩子,哪裏不知道這眼睛腫得跟金魚似的,明顯就是哭過的痕跡。
    而且,哭得時間肯定不短,不然不會腫成這樣。
    往日裏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已經眯成了一條縫。
    王媽沒有繼續追問,因為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昨晚,江老爺子和大小姐一晚上都在五樓沒下來,老爺子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大小姐肯定是心裏難過。
    雖然人人都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但至親之人即將離開,這種痛苦和難以接受的心情,是任何人都無法輕易釋懷的。
    想到這裏,王媽都忍不住鼻頭一酸,眼眶也跟著熱了起來。
    她忙將手中的粥碗端到餐廳,趁著無人注意,快速地抹了把眼淚。
    她深知,在這個家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和不易。
    大小姐平時雖然看似堅強,但內心也一定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和痛苦。
    王媽凝視著餐桌上的早飯,心中百感交集。
    她暗暗地在心底祈福,期盼著江老爺子能再多留些時日,至少也要等到大小姐再次醒來,能親眼見上一麵。
    那種未能與親人臨終告別的遺憾,王媽自己深有體會,她深知那份痛楚有多麽刻骨銘心。
    這種痛,並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和年紀的增長而消散,反而會像陳年舊傷一般,在心底愈發沉重。
    每當思念湧上心頭,那傷口就會被無情地撕扯,痛得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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