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向黎修能證明自己壓根兒沒啥大事，純粹就是他過度緊張、大驚小怪了，顧苒樂使出了渾身解數，好不容易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又幹又啞，還帶著一股撕裂感，就像破風箱在艱難地拉扯，還不如她幹脆別發聲呢。
    顧九原本還不算太過緊張的臉色，瞬間就凝重了起來。
    他快步走到床邊坐下，然後伸出手，給顧苒樂把起脈來。
    他的神色，是顧苒樂從來都沒見過的嚴肅，眉頭緊緊皺著，眼神裏滿是擔憂。
    顧苒樂眨了眨眼睛，心裏想著，自己明明沒啥事兒，得趕緊跟他說清楚，讓他別擔心。
    可嘴巴張了張，又放棄了。
    她這嗓子，現在說話都費勁兒，說出來的話估計也讓人聽不清。
    “頭疼不疼？還有哪兒不舒服？”顧九輕聲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急切。
    顧苒樂趕緊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頭不疼，身上也沒有哪兒不舒服。
    顧九緊緊盯著她，眼神裏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認真，“你不跟我說實話，我沒辦法下藥。”
    顧苒樂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後又搖了搖頭，那意思就是除了嗓子有點問題，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顧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離開了房間。
    等顧九一走，顧苒樂心裏的那股火兒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抄起枕頭，用力朝黎修能砸了過去，眼睛瞪得老大，就像銅鈴一樣，怒視著他。
    黎修能眼疾手快，一把接過枕頭，抱在懷裏，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寶，我也是擔心你啊。我知道你是怕爺擔心，可你要是不跟爺說你的情況，爺他沒辦法下藥，你這病啥時候才能好啊？”
    雖然黎修能說得挺有道理，但顧苒樂心裏就是有些生氣。
    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能不清楚嗎？
    她真沒多大問題。
    她已經有好些年沒生過病了，這次生病，表麵上看起來是身體出了問題，可實際上，根源在她的心裏。
    外公的離世，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她心裏炸開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至親從身邊離開，從這個世界消失的那種恐懼。
    那種感覺，就像心被挖走了一塊，空落落的，難受極了。
    她害怕有一天，她爺也會離開她。
    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人都有生老病死，但她現在真的還沒做好準備。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做好準備，也許這輩子都無法坦然接受這個現實。
    因為這種不安和恐懼，她開始逃避。
    她不敢去想那些隨時都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隻能把自己封閉起來。
    結果，她被嚇出了心病，身體也跟著病了。
    其實這不算是什麽大問題，等身體慢慢建立了免疫，自然就好了。
    隻是這心病，就像一根刺，紮在她的心裏，需要她自己慢慢去醫治。
    她得學會麵對，學會堅強，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了。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花多長時間，才能走出這片陰霾，重新找回那個快樂的自己。
    但不管怎樣，生活還得繼續，她得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再這樣下去讓老頭兒擔驚受怕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黎嘉樹在廚房裏一陣忙活，終於把飯做好了。
    這時候，顧九正在院子裏專心地熬藥。
    顧苒樂嗓子說不出話，他又添了一味藥。
    他抬頭看了看黎嘉樹，說道：“辛苦你把吃的端上樓去，順便幫忙照看照看樂樂。”
    “放心吧。”
    顧苒樂這會兒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可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她還是硬著頭皮，勉強吃了一些。
    好在這次吃完沒像之前那樣吐出來，這也算是個小進步。
    等她和厲慎之吃完飯，黎嘉樹就下樓跟顧九匯報情況了，把顧苒樂吃了多少、吃了什麽都說得清清楚楚。
    顧九聽了，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黎嘉樹又接著說：“老爺子，您也去吃點東西吧，這兒我看著藥就行。”
    顧九搖了搖頭，說道：“你也去吃飯吧，不用管我，這藥我看著就行。”
    黎嘉樹見勸不動他，也就不勉強了，點了點頭說：“行，那我就上樓跟顧醫生說您不吃飯。”
    嘿，你還別說，不愧是祖孫倆，對彼此那叫一個了解。
    老爺子讓黎嘉樹上樓看著顧苒樂吃飯，顧苒樂呢，又交代黎嘉樹看著老爺子吃飯。
    顧九一聽黎嘉樹這話，抬頭看了他一眼。
    黎嘉樹嘿嘿一笑，說道：“這可是顧醫生交代給我的任務，我肯定不能騙顧醫生啊，我得實話實說。”
    顧九無奈地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那你簡單給我弄一口吃的端過來吧。”
    “好嘞！”
    黎嘉樹應了一聲，就像個歡快的小跑腿，屁顛屁顛地跑去廚房盛飯了。
    黎嘉樹是個十分稱職的傳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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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睛緊緊盯著顧九吃飯。
    等顧九吃完，他麻溜地把碗送去廚房洗了，然後又蹭蹭蹭地上樓跟顧苒樂匯報情況。
    顧苒樂這會兒嗓子說不出話，隻能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謝謝。
    “老爺子呢？”黎修能開口問道。
    “正在院子裏熬藥呢。”黎嘉樹回答道。
    黎修能朝門口看了看，那眼神裏透著一股賊兮兮的感覺，然後說道：“你把我抱到床上。”
    黎嘉樹一聽，頓時無語了，盯著黎修能眼神說：黎老四，你覺得你這要求合理嗎？你現在雖然啥都做不了，可你坐在沙發上好好的，一會兒老爺子要是看到我把你抱床上，不抽你一頓，也得把你一腳踹地上。
    所以，他就那麽站著，沒動彈。
    黎修能見他沒動，開始催促起來：“快點！”
    黎嘉樹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作為兄長，弟弟有時候考慮事情不周全，自己得提醒提醒他，便說道：“老四，這樣不合適啊。你想跟顧醫生說什麽，坐在沙發上說不就行了嗎？顧醫生能聽到。”
    黎修能一聽，不樂意了，嘟囔著：“我就想離我寶近一點，怎麽就不合適了？讓你幫個小忙，怎麽就這麽費勁呢？”
    顧苒樂靠在床頭，看著這一幕，光笑也不吭聲。
    她太了解黎嘉樹了，依她對黎嘉樹的了解，黎嘉樹肯定不會把黎修能抱到床上的。
    因為在黎嘉樹看來，這麽做有失禮數，尤其這還是在她家，更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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