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胡服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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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距今兩千三百多年前。
    寒風卷著砂礫拍打在邯鄲城牆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趙雍站在宮城高台,手中帛書被攥得發皺。
    這是今晨從代郡送來的急報——林胡部落的三千騎兵越過邊境,燒毀了三個村落,擄走男女老少二百餘人。
    "又是林胡!"趙雍將帛書重重拍在欄杆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這是他親政的第三年,邊境傳來的噩耗卻一次比一次慘烈。
    "主上,朝臣們已在明光殿等候。"
    內侍小心翼翼地提醒。
    趙雍深吸一口氣,轉身時玄色王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二十三歲的年輕君王眉宇間已有了刀刻般的紋路,那是日夜憂思留下的痕跡。
    明光殿內,群臣分列兩側。
    趙雍大步走上王座,未等禮官唱喏便開口道:"代郡急報,諸卿想必已知曉。寡人欲親征林胡,諸位以為如何?"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上卿公子成率先出列,這位趙雍的叔父須發花白,聲音卻洪亮如鍾:"主上萬萬不可!先王薨逝未久,主上初掌國政,當以社稷為重。邊境小患,遣一上將即可平定。"
    "小患?"趙雍冷笑一聲,"去歲中山國奪我鄗城,今春婁煩掠我牲畜,如今林胡又犯我邊境。趙國四麵受敵,諸卿卻視若無睹?"
    公子成麵色不變:"主上明鑒,胡人劫掠不過癬疥之疾。趙國真正的威脅在南方——魏國虎視眈眈,齊國屢犯邊境。若主上親征北境,隻怕..."
    "隻怕什麽?"趙雍猛地站起,腰間玉組碰撞發出清脆聲響,"隻怕魏齊趁機來犯?正因如此,寡人才要先解決北方之患!"
    爭論持續到日影西斜。
    最終,趙雍力排眾議,決定派大將牛翦率兵北上。
    然而當夜,他在書房召見了唯一支持他親征的大臣——相國肥義。
    "主上今日在朝堂上,可曾注意到公子成提及魏國時,眾卿的反應?"肥義跪坐在案幾對麵,燭火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深深陰影。
    趙雍摩挲著青銅酒爵:"他們怕了。"
    "正是。"肥義點頭,"三年前魏惠王聯合五國攻趙,若非楚國出兵相助,邯鄲險些不保。那場戰爭讓朝中大臣畏魏如虎。"
    年輕的君王將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滋味灼燒著喉嚨:"肥相國,寡人近日反複思索一事。為何胡人騎兵來去如風,而我趙國戰車卻屢屢追之不及?"
    肥義眼中精光一閃:"主上說到要害了。胡人身著短衣窄袖,騎馬射箭靈活非常。而我中原戰車笨重,甲士穿戴繁瑣,在草原上確實難以施展。"
    "若我趙軍也能如胡人般騎馬作戰..."趙雍話未說完,肥義已驚得直起身子。
    "主上!此事萬萬不可!效仿蠻夷,有違周禮!"
    趙雍卻笑了,那笑容中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與銳氣:"肥相國方才還說寡人說到要害,怎麽轉眼就變了口風?"
    肥義沉默良久,終於歎道:"老臣隻是擔心...朝中阻力太大。"
    "寡人不怕阻力。"趙雍起身推開窗戶,北風夾雜著細雪卷入室內,"趙國再不變革,終將被群狼分食。"
    三個月後,當代郡戰報送達時,趙雍正在校場觀看士兵操練。
    牛翦的戰報寫得委婉,但敗績無法掩飾——趙軍遭遇埋伏,損失戰車三十乘,士卒千餘。
    "傳令下去,明日大朝。"
    趙雍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那夜,邯鄲下起了入冬以來最大的雪。
    趙雍獨自站在宮牆之上,望著被白雪覆蓋的都城。
    他想起了去年出巡邊境時看到的慘狀——被焚毀的村莊,懸掛在樹上的無頭屍體,還有那些幸存者空洞的眼神。
    "主上,天寒地凍,當心著涼。"侍從為他披上貂裘。
    趙雍卻解下厚重的裘衣,隻穿著單薄的深衣站在風雪中:"你覺得冷嗎?"
    侍從不知所措:"奴、奴才..."
    "胡人能在這樣的天氣裏騎馬作戰,而我趙國將士穿著厚重甲胄,連行動都不便。"趙雍轉身,眼中燃著決意的火焰,"傳肥義即刻進宮!"
    次日大朝,群臣驚愕地發現,他們的君王竟穿著一身胡服上朝——窄袖短衣,長褲皮靴,腰間隻佩一柄短劍,全然不似中原君王的寬袍大袖。
    公子成當場氣得胡須顫抖:"主上此舉,是要將趙國變成蠻夷之邦嗎?"
    趙雍不慌不忙地從案幾上拿起一捆竹簡:"這是寡人命人記錄的近十年邊境戰況。十年間,我趙國有記載的胡患達四十七次,損失人口逾萬,牲畜不計其數。而我們對胡人的有效反擊,不過五次。"
    他走下王座,胡靴踏在青石地麵上發出清脆聲響:"諸卿可知為何?因為我們用戰車對抗騎兵,用笨重的甲胄對抗靈活的皮甲,用中原的禮儀對抗草原的生存法則!"
    "但胡服騎射有違祖製!"公子成厲聲道。
    "祖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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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雍冷笑,"若祖製能讓趙國強大,先王就不會在魏國麵前割地求和!今日寡人不是來與諸卿商議,而是告知——即日起,趙國推行胡服騎射之製!凡軍中將士,皆改穿胡服,習騎射之術。寡人將親自督導!"
    朝堂大嘩。
    公子成率領半數大臣跪地哭諫,更有老臣以頭搶地,聲稱寧願死也不願見趙國淪為蠻夷。
    趙雍看著這一幕,心中既憤怒又悲涼。
    他知道這些大臣並非全是迂腐之輩,他們隻是被數百年的禮製束縛了思想,如同被繩索捆住的猛虎,早已忘記了如何搏殺。
    "既如此,"趙雍的聲音壓過朝堂喧嘩,"不願從新製者,可即刻辭官歸鄉。趙國需要的,是能隨寡人開疆拓土的勇士,不是固步自封的懦夫!"
    改革比趙雍想象的更加艱難。
    第一批自願改穿胡服的士兵在街上遭到嘲笑,甚至有宗室子弟當街撕扯胡服士兵的衣襟。
    邯鄲城內流言四起,有人說趙雍被胡人巫術迷惑,有人說他要將趙國賣給草原部落。
    最激烈的反對來自宗室。
    公子成閉門不出,以病為由拒絕上朝。
    趙雍的幾位叔伯聯名上書,稱此舉將導致"華夏變於夷狄"。
    壓力最大的時刻,趙雍曾獨自騎馬出城,在漳水邊徘徊整日。
    回來時,他的手中多了一束野薊——那種能在最貧瘠土地上生長的荊棘植物。
    "肥相國,你看這野薊。"趙雍將帶刺的花束放在案幾上,"它不似牡丹雍容,不如幽蘭高雅,但它能在狂風暴雨中屹立不倒。趙國需要的,正是這種生命力。"
    肥義沉默片刻,忽然撩衣跪下:"老臣願為主上推行新製,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有了肥義的支持,改革終於有了進展。
    趙雍首先在禁軍中挑選三百名年輕力壯的士卒,由從胡地歸來的將領教導騎射。
    他本人每日必到校場,與士兵一同訓練。有次墜馬受傷,他拒絕回宮休養,簡單包紮後繼續上馬演練。
    漸漸地,嘲笑聲變成了好奇,繼而變成了效仿。
    當第一批胡服騎兵在邊境小勝林胡部落的消息傳回邯鄲時,連最頑固的老臣也不得不承認新製的優勢。
    春去秋來,趙雍的改革從軍事擴展到方方麵麵。
    他簡化朝儀,裁撤冗餘官職,鼓勵百姓養馬。
    到改革第三年,趙國已建立起一支萬人的精銳騎兵,邊境胡患減少了七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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