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楊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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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發表了一番曠世奇談,讓曲瑞華徹底聽呆住了,而且心塞了很久。可她自己倒沒怎麽樣,甚至並沒有放在心上,依舊與回去與大家一起玩樂。又見曲瑞華再也不提曲七的事,心裏還頗覺得意。
馬球隊的十幾個女孩們湊到一起,又是大勝之後,自然玩了個天昏地暗,枇杷到家時已經快到宵禁時分了。
本打算隻是打個招呼就回房的,沒想到卻被母親叫住了,“明天一早你陪我去拜見親友。”又讓她試新衣服、挑首飾。
枇杷穿上新衣,由著娘在頭上比著各樣首飾,隨口問:“是哪家的親友?京城裏的親友不是都拜見過了嗎?”
正要告訴你呢,”楊夫人一麵從匣子裏挑著釵子一麵笑道:“是楊家的族兄送帖子請我們明天過府一敘。”
原來大家都以為楊家不會再認母親了呢,可現在過了這麽又回了帖子,枇杷心裏有些不快,但見娘滿臉笑意,又將埋怨的話咽了回去,向著一旁坐著的爹說:“也好,我們陪著娘回娘家看看。”
帖子隻給我們兩個人的,”楊夫人又趕緊解釋,“楊家分支眾多,又散在各地,想來族兄並不能辯別,恐怕隻是先讓我們過去問一問。不過娘小時候是在老宅長大的,所以見麵隻一說就能知道了。”
枇杷見娘馬上為娘家解釋,一付盡心維護的樣子,不由一笑,想來當年娘對楊家也像現在自己對玉家一樣的依戀,便笑道:“好的,娘,明天我陪你回楊家去見族伯,重新認回這門親。”
爹也說:“等認了親後,我再帶著厚厚的禮物去拜訪嶽家。”
娘和枇杷就都笑了。
第二天,枇杷一早就起來洗漱,換好新衣,又打扮得整整齊齊,陪著盛妝的母親去了楊家。
弘農楊氏在京城的宅子其實與玉家現在住的順意坊沒多遠,枇杷坐在楊夫人身邊,能清晰地感覺到母親的激動,平時舉止從容的她竟然有失方寸。
枇杷輕輕握住娘的手,“娘,你很想楊家吧。”
是的啊,”楊夫人拍拍女兒的手,“娘從小就在楊家長大,讀書、彈琴、坐船、采蓮蓬……就是有你們了,也忘不了那時的日子。”時隔這麽多年重新回娘家,雖然不是弘農,但也像在圓一個夢。
到了楊府,楊家的三公子楊嘉帶著幾個兄弟親自前來迎楊夫人,行禮笑稱,“姑姑”,又道:
接了姑姑的帖子,父親也不能確認,便寫了信回弘農老家,才問清了姑姑所出的支係,這一來一往的就耽誤了些時間,姑姑勿怪。”
這也是應該的,我們楊家子孫繁茂,分支亦多,我尚不知道族兄是哪一支的呢。”
我們是先前老三房分出來的,現在叫小十六房”楊嘉笑答,又向枇杷笑道:“這是表妹吧,聽小五說你打馬球很厲害的。”
楊夫人笑道:“她原就會騎馬,到京城便被青河郡主拉去打馬球,也隻是胡亂玩罷了。”
枇杷進京前就聽過四公子之一楊嘉的大名,但還是第一次相見,也好奇地打量他。隻見楊嘉二十多歲,穿著文士衫,形容俊美,舉止風流,果然不愧為京城的名公子。趕緊斂衽行禮問好。而後是楊家二公子、三公子,論起人物風流,都較楊嘉相差甚遠。
楊嘉又笑道:“幺娘先前與人約好出門了,老四這兩天身子不爽利,不能出來迎接姑姑。”
楊夫人笑道:“這有什麽,都是自家人。”枇杷也隻是笑著,其實她們先前打聽楊家時已經聽說過,楊家五位公子中,長公子楊嘉和四公子是嫡出,但是四公子天生有弱症,不能讀書出仕。所以五公子已經在國子監讀書了,但是四公子還一直有家中,也很少見外人。
不過這種事,既然楊嘉不說,她們也沒有必要將實情說破。
最後從楊嘉身後走出一個十六七的少年應該就是楊五公子了,他容貌肖似楊嘉,隻是看起來青澀多了,麵孔上還帶著些羞意,上前先給楊夫人行禮問安後又向枇杷笑道:“那天我去了公主府,也親眼看到你們打球。”
楊嘉便笑著說:“姑姑,青妹,這就是小五。”
枇杷看了看他,並沒有認出來,畢竟那日入場時來喝采助威的人太多,她又根本沒看,便含糊地行禮道:“五表哥。”
這位新認識的五青哥便帶了一臉的好奇問:“青妹果真是到京城才學的馬球?”
是啊。”枇杷點點頭,這些天她已經被問了很多次這個問題,真的很煩了,隻是還要克製著一一回答,“但我先前就會騎馬。”
你那匹大紅馬也很神駿。”
枇杷再次點了點頭,“我爹給我的。”
楊嘉笑著說:“小五,我們趕緊請姑姑進去吧,爹還在裏麵等著呢。”
進了屋子,一位四十幾歲,皮膚白皙,留著稀疏的幾綹長須的中年男子迎著她們走了過來,見了母親端詳半晌道:“果真是我楊家人,與七房祖母頗有幾分相似。”
楊夫人便流下淚來,“我小時就在祖母膝下長大的。”
兄妹二人說起了弘農楊家門前的大石獅子、書樓裏的藏書、花園裏的太湖石、湖心的亭子,還有兒時的一些記憶,雖然彼此不記得了,但是他們應該在老宅裏有過交集的。
楊家舅母也笑著過來招呼,她姓餘,亦是江南世家女,白胖胖的一個人,笑起來很是慈祥,因為亦在老宅住過幾年,倒也能時不時地插上一句。
枇杷靜靜地聽著,看著楊夫人興奮地說著小時候的事,感受著她的歡樂,很是替母親高興,她流落邊城這麽多年,一定非常想念故鄉。
到了中午,楊家舅父留飯,因至親骨肉,便也隻在一處,楊家舅父舅母坐在正中,母親在一側相陪,而楊嘉兄弟與枇杷分在兩旁。三位堂嫂們帶著下人擺放案幾,斟酒安箸。
原來舅父有五子四女,五個兒子中大的三個都成了親,三個媳婦便也在一旁伺候著。
楊家的規矩非常大,三個表嫂一直站著傳菜、布菜,枇杷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非常不自在。畢竟家裏從來都是在一起吃飯的,就是周姐姐來了不便與父親坐在一處,也不過是分出一張案子讓她和三哥單獨坐著而已。
因一直覺得束手束腳的,枇杷這頓飯吃得很快,隻一會兒放下碗箸端坐在案前,其實她根本沒吃飽,但是讓表嫂站在一旁幫著布菜,她還真不適應。就是她曾去過的公主府、王家、曲家也都沒有這樣嚴格的規矩。
枇杷偷眼看看楊夫人,發現她竟然也帶了幾分別扭,唯有舅父和舅母自在而大方,但他們都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所以進餐開始後就未再說話。
於是大家默默地吃完這一餐飯,放下碗箸後,三位堂嫂與下人們將杯盤碗箸撤下,又送上茶,吃畢茶,舅母才笑道:“外甥女在這裏坐著無趣,不如讓你堂嫂帶你到家裏的花房看看,我們家四季都有鮮花。”
枇杷知大人們有話要說,便與三位堂嫂走去了花房。
楊家的花房很大,眼下最值得一看的自然是暖房。枇杷走進暖意融融的暖房,覺得自己突然跨越到了春天,陽光明媚,花香襲人。
咦?陽光!這屋子裏怎麽會有如此好的陽光?她抬起頭向屋頂看去,原來屋頂用的瓦與平常的不同,竟然是半透明的!
看出她的疑惑,三堂嫂笑道:“這是特別特別燒製的琉璃瓦,能將陽光透過大半,這樣花房裏的鮮花才開得好。”
枇杷嘖嘖稱奇,“暖房裏燒著炭保持著正好的溫度已經不容易了,又有這些特別的瓦,怪不得冬日的花這樣金貴!”
突然間,她想起了楊五公子,原來馬球比賽那天他是給青河撒花的那群人中的一個!不過青河瞧也沒瞧過他!
再看看滿房的奇花,枇杷突然猜想,會不會是楊五公子第一個想出來給馬球隊的女子們撒花的法子?隻是這個疑問她不好向堂嫂們求證,隻暗暗地在心裏轉了幾回。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楊五公子從前麵一叢蘭花前轉了過來,笑著上前打招呼,“表妹也過來看花?”
盡管楊五公子裝出偶遇的樣子,但是枇杷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特別來找自己的!
果然楊五公子便與她們走到了一起,笑著向她介紹暖房裏的花,“我們家花房裏的牡丹最有名,你看,這是姚黃,這是魏紫……這種暖房之術,已經有上百年了,當初則天大聖在位時,一日醉酒後下令百花齊放,宮中的花匠們便果真使百花同時盛開,女皇萬分高興,稱之足以留芳青史、榮耀四海,遂成為皇家不傳之秘。天寶後,我們家湊巧得了一個從宮中流出花匠……”
原來是這樣……”枇杷一麵聽楊五公子講述,一麵賞著花,不出意料地又聽楊五公子問:“你和青河郡主一起打球也有幾個月了吧?”
枇杷輕輕地蹙了蹙眉,這些男子怎麽都這樣?曲七,楊五,還有很多她不認得的人,難道他們沒有正事可做了?隻看女子們打球有什麽意思?甚至這些人中有好些打球還不如女子們呢!
有這個看球的時間還不如自己去練球。就算不能得西川節度使,但也不算是荒廢光陰啊!不喜歡練球,哪怕去賭彩也行,就像王淳,書讀得好,球打得好,還能財彩贏錢,才是讓她能看得起男子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