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皇宮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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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枇杷到了京城,最投緣的好朋友就是青河,因為她們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是直爽大方,不拘小節的性子,對朋友又都實心實意。

    她們在一起遊玩、做生意、打馬球,每一天都肆意地快樂著,可以說青河是將枇杷真正帶入京城的第一個人,在她的引領下,枇杷才真正進入了繁華興盛奢糜的帝都。而且青河雖然貴為天之驕女,但對枇杷這個來自營州邊陲之地的胡女卻從沒有一絲先前枇杷曾在所謂名門淑女那裏得到的輕視。

    兩人是純粹的朋友,隻單純地在一起尋找著屬於她們的快樂,在她們之間,先前並沒有身份、地位、權勢之類的東西攪進來,隻是兩顆心在一起的碰撞。

    但身份、地位、權勢這些因素畢竟還存在著,於是盡管她們如此傾心相交,但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甚至將來就再也見到了。

    一想到這裏,枇杷心裏就特別難過。青河大約也想到了這些,所以她便隻與枇杷說著過去的種種趣事,“記得那天我們去隴上踏歌嗎?那是我第一次去呢。”

    我也是第一次啊!”枇杷也與青河一樣樣回想起來,“那天我們還買了好多麵具,有鬼神的,有仙女的,還有熊虎的……”兩人索性一起躺進了被窩,輕聲地說著笑著。突然聽著三更的梆子響,枇杷猛然坐了起來,“我要回去了,今天我們就要回玉真觀了。”

    青河披衣下床,將窗子打開,“一會兒天就會亮了,你趕緊回去吧,你在那裏我也放心,我娘說過玉真觀裏一定是安全的。”

    枇杷輕盈地跳了出去,可她看著站在窗前的青河不忍離去,硬下心腸道:“外麵很冷,你先關上窗子回去吧。”

    青河沒有動,卻握住枇杷的手輕聲說:“你幫我告訴王淳,請他不要恨我。”

    因為私奔之事,王淳沒能中舉,田令攸和永平公主都恨上了他,想來他一定是怨過青河的,但是枇杷還是慨然答應了,“好,我會替你轉告,也會勸他不再生氣了。”

    謝謝你,枇杷。”青河笑道,兩行眼淚就流了出來,“枇杷,你知道嗎?王淳他是……”他是喜歡你的!就在王淳狠心地把自己捆回京城之後,青河竟然慢慢明白了許多先前自己一直不懂的事。王淳的心,從來沒有在史小姐身上一分一毫,也沒有在自己身上一分一毫,而是都在枇杷的身上,隻是枇杷根本不知道。

    青河郡主想告訴枇杷,想勸枇杷接受王淳,想祝福枇杷將來與王淳白頭攜老,她是真心希望她最喜歡的兩個人能夠長樂安康,可是這幾句簡單的話,青河卻哽在口中,怎麽也說不出來。

    枇杷忽而明白了,“你還是喜歡王淳?”

    不,他就是我的一個美夢,夢醒了就什麽都沒了。”

    既然是夢,那你就忘記了吧。”枇杷最後緊緊握了握青河的手,“青河,保重!”

    枇杷,保重!”

    枇杷在天亮前回了家裏,朝食一過,王淳帶著老夫人、王夫人來到了玉家。兩家馬車匯到了一處,向玉華山駛去。

    枇杷就這樣再次回到玉真觀裏修行,其實她也並不介意過修行的日子,隻是因為自己不能親到德州殺敵而著急。但論起新的修行生活,這一次知觀對她更加親切,而且老大人又想辦法在玉真觀外院借了一處院子給老夫人和楊夫人她們住,枇杷來往也很方便。

    這處院落先前是為前來玉真觀探望公主的貴人暫住而準備的,後來就成了京城貴婦們到玉真觀打醮做法事時的下處,院落雖然不大,但是很是整齊。兩家住著,飲食用度倒也全都方便。

    玉行前家留下的幾十名玉家軍護衛女眷,加上王家的幾個部曲下人,由阿魯那統一領著就住在一旁先前租住的房子裏,也平白地讓人安心不少。

    玉真觀眾人清靜度日的同時,最惦記的就是德州方麵的消息了。不過,老大人和玉將軍並沒有讓大家失望,他們帶兵離了京城,便開始接收從營州、範陽及德州諸地出來的潰兵,又出錢糧募兵,很快重新整頓了幾萬大軍,占據了德州與江州接鄰處的一座城池,擋住了突厥與劉宏印的合兵。

    捷報傳來,京城始穩,不過,到底與先前的繁華還是差著一層了。

    臨川王來看枇杷時亦無精打采地說:“現在真是沒意思,正是陽春好時節,本應該出遊,可王大哥守著孝不出來,我去了魏國公府他也不大理我,青河見麵一句好話都沒有,曲家姐姐也整日與家裏鬧著要出家,十五娘、靜嫻又嫁了,我們先前玩得那麽好的人都散了。”

    原本枇杷與臨川王見麵總興致勃勃,不是商量到哪裏玩,就是想吃什麽好吃的,現在果然也提不起一點興致,想了想隻能說 :“我們都大了,也不能隻想著玩了,你也該做些正事。”

    我的正事就是吃喝玩樂。”臨川王揮揮小胖手道:“大皇子快一歲了,以後還會有別的皇子,這個時候我更要避嫌了。”

    枇杷最不喜歡浪費光陰,所以又忘記了臨川王地位的尷尬,說過後就悔了,又聽臨川王不在意地解釋,心裏更是不舒服。盡力想出些好玩的事逗臨川王開心,可就像臨川王所說的,此情此景,不論說起什麽又都沒了過去的趣味,不知不覺就悶了起來。

    還是王淳進來與臨川王說些字畫古玩,又與枇杷談了些前朝趣事,氣氛方才好些,但總不是原先的快樂了。到了送臨川王走時,枇杷悄悄向他說:“我知你的情誼,隻是以後不要再過來了,別為了我們影響到你。”

    王玉兩家的男人們雖然北上迎敵,但是誰不知道他們都是田令攸的仇人。很多人都明白,王大人和玉將軍如果得勝還則罷了,若是敗了,兩家的女眷恐怕立即就會被處罰。是以王大人和玉將軍出征後,根本沒有人敢公開來看他們。

    臨川王扁扁嘴,似乎要哭,反又笑道:“枇杷姐姐,我是不能常來了,但你一定要保重啊,將來我要是無處可去,可還是要投靠你呢。”

    想到當年的玩話,枇杷心裏一痛,卻向臨川王,也向自己決然地道:“我玉家終究會收複營州,那時不論你們誰去找我,我都能保你們平安!”

    臨川王一向是最信任枇杷姐姐的,抱著她哭了起來,枇杷也心酸不已。還是王淳過來將他送到了車上,又吩咐內侍們,“送王爺回京,路上要小心!”

    沒多久臨川王提到的大皇子滿周歲了,皇上下詔立為皇太子,一時間普天同慶,並大赦天下。就連在玉真觀中祈福的王老夫人和楊夫人兩位命婦也都得到貴人口諭,讓她們回京參加宮宴。

    枇杷待傳諭的內侍一離開,便趕緊說:“老夫人、娘,你們不要去!”

    老大人和你爹走時讓我們留在玉真觀,我們自然再不會入京了,”楊夫人笑著點點枇杷,“我們還沒那麽傻!”

    老夫人亦看著枇杷笑,“這孩子還不是擔心我們!”

    京城裏一派派的勢力叢生,他們又有田令攸這個仇人,而皇上最聽的就是他的話了。萬一田令攸在宮宴上做什麽手腳老夫人和娘吃了虧怎麽辦?這個時候,還是要小心為上。

    待離了老夫人後,王淳卻低聲向枇杷道:“我一直想皇上為什麽這樣急於下太子呢?他年紀並不大,將來還能有很多兒子。而太子現在又太小了,難保不會出什麽意外,按說怎麽也要再等幾年才對。”

    他們兩個現在有什麽事情總要在一起商量,因怕老夫人擔心所以從不在她麵前說起,甚至連楊夫人王夫人也一並瞞了。

    枇杷最初沒想到這麽多,但聽了王淳話也覺得有些不合常理,便猜測,“也許皇上是為了穩定朝局才及早立下太子呢。”

    可你覺得皇上會在意朝局是不是穩定嗎?”

    皇上還真不是,他每日都在嬉戲玩鬧中度過度過,根本懶於朝政,所有折子公文都委托給田令攸,就是現在田令攸因在突厥人進犯營州時曾犯下如此大錯,皇上也不過在朝臣的壓力下將政務改托朝中幾位大臣管而已,總之他是什麽不操心的。

    現在皇上能想到為了穩定朝局才早立太子?枇杷越是細想越覺得王淳的擔心很有些道理了,“那是為了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此番立太子有些不同尋常,說不準背後會有什麽□□。”

    兩人議了半晌,卻也沒有頭緒,畢竟宮中之事離他們還是太遠了,又太陌生了。就是王大人在京城時,他也不能躋身於廟堂之高,參與宮中的決策。

    但當皇上駕崩,新皇即位的消息傳到玉真觀時,枇杷和王淳同時想起了當日之語,不由得麵麵相覷,難道會是?真是不敢相信!

    是田令攸?”

    除了他還能有誰?本朝也不是沒有過內侍專權弑君的先例。”

    皇上之死實在太過湊巧,天子才過了弱冠之年,雖耽於玩樂,但從未聽過身子有什麽不好的,怎麽就會突然病死了?

    而這個時候,又正巧在田令攸失勢,永平公主聯合一大批朝臣不斷地將他先前的權勢分出來的時候。

    更令人心生疑竇的是,皇上在不久前剛好立了小太子,田令攸成為小太子跟前的大內侍。

    即使皇上駕崩與田令攸無關,那田令攸現在也已經挾小皇帝成為宮中第一人,先前畢竟還有永平公主等人因與皇上的親密關係而製約他,現在才一歲的新皇則完全被田令攸這個大內侍控製在宮內了。

    更糟糕的是,到京城中打聽消息的兵士們聽到的一起關於父親的謠言,京城很多人都傳說突厥左賢王曾與玉將軍相識,並且猩猩相惜,知道玉將軍新任德州都督北上,便給玉都督送了一封招降信,許以高官厚祿。

    而玉進忠本就是胡人,豈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