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隻能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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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枇杷與王淳帶著手下一行人順水而下,竟然沒有遇到真正的阻攔,一夜時間轉眼就過去了,大家紛紛笑道:“看來突厥人打得很凶啊!”

    雖然他們逃得很隱蔽,但時間一久還是會有人想到的,但到了現在沒有大批人來追,隻能說明突厥人自相殘殺很是嚴重,可汗已經顧不上他們了。

    枇杷一直坐在王淳身邊,現在也轉頭笑望著他,“你很聰明!能想到這樣的辦法對付可汗。”

    王淳早已經把臉上塗的那一層厚厚的東西洗掉了,現在一張俊臉帶了溫暖的笑意,自從踏上南歸的路起他就一直這樣笑著看枇杷,“我們要在突厥重新形成一個強大而團結的力量之前,將他們拆分開,再也沒有力量進犯中原。”

    讓強大的突厥分裂,遠遠比除掉一個大可汗有用得多,枇杷驀然醒悟,再想到王淳這次到了大漠對於突厥形勢的影響,恐怕會改變北地的局麵,營州在其間自然會深受其益,心潮澎湃,想再讚美他幾句,卻又覺得言辭太過淺薄,半晌突然道:“還記得我們的三年之約嗎?我在大漠時就時常想,等我回了營州一定要好好請你。”

    若不是為了該你請客了,我怎麽會來大漠接你!”

    牛

    皮筏子不大,大家密密地坐在一起,現在聽了都不由得哄然大笑,笑著笑著,又有人突然開始哭了起來,“我們終於要離開了!”能隨枇杷到大漠的人,每一個的意誌都是最堅韌的,但是現在他們也忍不住露出他們少之又少的軟弱。

    王淳平靜而溫和地說:“放心吧,我們真地離開了!”

    是的,他們終於離開了大漠,沿河而下第五天,他們與前來接應的隊伍匯合,棄舟登陸,向營州而去。

    一直擔心的追兵始終沒有,路上雖然也遇到過幾個突厥部落,但是都隻當他們是普通的商隊,畢竟王帳那邊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

    大家的心情日漸放鬆,就連枇杷也罕見的沒有騎馬,而是坐上了車子,“我要補一補覺。”

    在突厥這麽久的時間,她幾乎沒有安心的時候,也就難得沉睡,現在突然覺得心非常的安定,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蜷車中隻一會兒便黑甜一覺。

    再醒來時,枇杷滿意地伸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啊……啊!”驚得急忙坐了起來,原來自己正靠在王淳的懷裏!“你怎麽在我的車上?”

    王淳的臉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一笑起來更是風華絕代,讓枇杷有些不敢直視,聽了他的話就更覺得羞愧,“你睡得那麽沉,撞到車壁上也不醒,而且都流口水了。”

    真的嗎?”枇杷急忙去抹口角,“沒有啊。”

    我早替你擦了。”

    其實你不必管我的……”

    怎麽能不管,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噢,怪不得阿魯那木朵等人也不管王淳,由著他上了自己的車子,枇杷尷尬地笑道:“我們已經出了大漠,假定親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吧。”

    王淳看著枇杷歎了一口氣,質問道:“現在突厥、營州、範陽、德州、江州、河北、武川,還有京城,這麽多地方那麽多人都知道我們定親了,而且很快大家還會知道我為了救未婚妻詐死北上,然後你讓我不必再提了?我的名聲怎麽辦?”

    枇杷傻了。

    她早知道王淳是按世家公子的教養長大的,從小就從最簡單的容色、言語、拜揖、步趨、周旋等方麵開始學習,然後一步步深入培養禮教,以養成君子。比起自己到了十歲就半途而廢了不同,他平時一舉一動皆有規矩,而內心更是堅定於這些信念。

    假定親本就於他是不可接受的,先前知道的人不多還好辦,現在再不可能瞞住了,他可是當世的名公子啊,身上怎麽能有這樣的汙點!

    可是,枇杷有些結巴地說:“這,這樣吧,你就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我身上,說我一無事處,哪怕是犯了七出之條也行,因此我們才解除了婚約。隻要讓大家覺得你沒錯就行,反正我不在乎名聲。”

    你不在乎?”王淳輕輕哼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點在玉枇杷的額頭略一用力,“那玉家也不在乎嗎?”

    枇杷被點得向後仰了一下,若是平時她早跳起來還手了,可現在自己剛被王淳接回來,又兼理虧,卻失去了一時的氣勢,瑟縮著向車廂旁躲了躲,世人誰不重名聲呢?先不說爹和三哥了,如果娘聽了一句自己的名聲有礙,一定會氣死的,甚至可能比知道自己去了大漠還要生氣。隻得可憐巴巴地看著王淳道:“還是再換個辦法吧,你那麽聰明,一定會想出來的。”

    事已至此,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隻能娶你。”

    既然王淳也沒有辦法,枇杷便愁眉苦臉地說:“你要是真娶了我一定會後悔。”

    王淳瞧了瞧她,歎氣道:“你淘氣我也知道,你喜歡玩鞭子我也知道,甚至你睡覺流口水我也知道,還有什麽可後悔的?”

    枇

    杷簡直無地自容了,可又沒有辦法,隻得忍恥道:“我還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根本不信《女誡》——雖然我背得特別熟,可是那是我娘硬逼的,卻根本做不到。你想你們家若是娶我這樣的媳婦,是不是特別不合適啊!”

    原來你擔心這個,”王淳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又道:“當年曹大家繼父兄之誌完成《漢書》;學問之精深,就連大學者馬融尚跪於書閣外聆聽她講解;而她又身為鄧太後之師,參與朝政,這樣的一個人,你說她為什麽會寫《女誡》?”

    枇杷因為討厭《女誡》,所以對於曹大家的經曆並沒認真讀過,現在聽了王淳如此說,便奇怪地問:“你說是為什麽?”

    曹大家之時,漢朝最大的兩個問題一個是宮中淫逸成風,皇帝最早有的六歲就成親的,個個都活不長;第二是外戚專政,鄧太後的大哥也不例外,被拜為大將軍,專橫霸道。曹大家想勸誡,可又無法直言,便寫這篇《女誡》希望鄧太後看了有所領悟。結果不隻鄧太後,就是後世也有很多人都沒有看懂曹大家的本意,反而將細枝末節奉為框架去約束女子,真是大謬特謬!”

    枇杷長歎一聲,“原來如此!”立即將自己以前時常在背後非議《女誡》種種講給王淳聽,而王淳竟然大部分都讚成,“你雖然書讀得不多,但卻很有見地,不人雲亦雲的,無怪能有今天的小玉將軍。”將枇杷聽得喜得不能自勝。

    心中竟然想道,自己果真應該嫁給王淳的,他竟能這樣理解自己,且對自己也好,而竟兩家關係亦是如此親近,老大人老夫人也喜歡自己,更何況正好保全了他的名聲。

    可是王淳看枇杷一喜之後依舊麵有愁色,心道今天如此好的機會,自己一定要將親事確實了,便又問:“你還有什麽心事?都說出來我聽聽。”

    我家裏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父親老了,母親身子不好,三哥有殘疾,我若嫁了人,他們怎麽辦?”枇杷托著腮道:“還有盧龍折衝府,我這一次回去一定要重新建起來的。”

    盡管玉枇杷先前無論對誰說起不想嫁人時,都是一口咬定自己不想嫁,其實王淳卻早猜測她之所

    以將嫁人徹底否定,除了她心思根本沒有放在兒女私情上以外,還是因為她把玉家和營州當做她的責任,從沒想離開。

    所以王淳便勸說:“你們營州不是有一句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你若嫁我,我正可以幫你一起名正言順地照顧嶽父嶽母、三哥三嫂,還可以幫你重建盧龍折衝府。”

    是這樣的嗎?

    王淳見她依舊沒有爽快地答應,又趕緊補充道:“你縱然是盧龍軍的將軍,但也是女子,總要嫁人的。若是嫁人,還不如嫁我,畢竟德州與營州唇齒相依,我們兩家結親正能保障兩地長久和睦。”

    枇杷懂了,趕緊點點頭,“好!”

    王淳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正像三哥所說,枇杷其實很好騙的,至於她沒有開竅的腦瓜,就慢慢來吧。於是輕輕一笑道:“來,我幫你梳梳頭,總不成一直是突厥人的打扮吧。”

    既然是未婚夫妻,也就與別人不一樣了吧,枇杷想想,便聽話地由著王淳幫她解開了頭上的小辮子,將頭發梳理通暢,還讚道:“你梳頭梳得比過去好多了,在家裏也一定常幫十六娘梳吧?”

    誰會幫自己的姐妹梳頭?王淳理也不理枇杷,認真的梳著,其實他也隻給枇杷梳過頭發,但那一情景反複出現在他的夢境中,就似乎果真練習了千萬次一樣,手法竟然很是熟練,先慢慢地把頭發理順,再挽起來,輕輕地湊過去嗅了嗅,從聽到枇杷被帶到了大漠的消息後,他心裏的煎熬真是難以言述,直到現在嗅到了過去熟悉的馨香,方覺得一切不是夢!

    總算他們就要回家了,王淳將那烏黑的頭發係好發帶,又拿出一套衣服說:“我下車後你都換上吧,回家時總不能讓玉伯母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一個月後,枇杷重新回了營州,營州半個城的人都出城十幾裏接她,敲鑼打鼓的,就像當年玉家回營州時一樣。身著大紅戎裝的枇杷在馬上與大家招呼著,“我回來了!”

    但是一離了大家麵前,枇杷就趕緊撲到娘的懷裏,“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娘,我想極了你,你在家裏一定惦記我了,我再不這樣了!”

    楊夫人泣不成聲,先前在家裏說過一萬次等枇杷回來一定要罵她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隻哽咽著道:“下次再有什麽事,你可不要這樣衝動了,總要想想家裏還有爹和娘呢。”

    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枇杷趕緊保證,又道:“其實我走時也想過,可汗既然要我換皇上去,一定不會輕易殺我的。隻要他不殺我,我就有機會逃出來,現在你們看,我不是好好地回到你們麵前了嗎?”

    又向爹道:“爹是可汗的老相識了,還不知道他的性子,實在自傲自負得厲害。女兒在突厥,他對我還很照顧。其實若不是因為他一心南下,定會重新令天下生靈塗炭,我還不想對他下手呢。”

    還趕緊推了推王淳,“你是親眼見的,可汗一心想招攬我幫他掃平四海,對我頗為優待吧?”

    王淳瞧瞧枇杷,見她終終沒有想到,如果可汗不是對她產生了烈火般的情懷,哪裏會那樣優待她?但是這種事他寧願枇杷一直不知道,便點頭道:“嶽父嶽母,枇杷在大漠日子過得也不錯,而且就是沒有我去接她,她也能自己回來的,你們完全不必擔心。”

    聽著王淳嘴裏的稱呼變了,玉家人又是一喜,楊夫人破泣為笑道:“你們定親也一年時間了,正是要與老大人老夫人商量商量,將親事辦了。”她一時急切,想把認同定親的女兒趕緊嫁出去,就連女方家要矜持些都忘記了。

    娘,”枇杷趕緊道:“我們在路上就商量了,還是再等些時間成親。”

    王淳亦點頭道:“是,就是我祖父也說過要正逢亂世,男兒要先建立功業,倒不要急於兒女私情,我已經決定先幫枇杷將盧龍折衝府重新建起來,才接她去德州。”

    大家都明白,王淳這是想讓枇杷放心地離開營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