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也趕緊看去。
    隻見，原本清晰的術野，此刻被四濺的血液覆蓋。
    還有大量粘稠的痰液、混雜著組織碎塊的胃液等等。
    就像是一個蛋糕在此處爆炸。
    整片區域，全都是碎裂的奶油。
    隻是，手術台上這個蛋糕，是由血肉製作而成。
    經手過病人的呼吸科主治醫臉色一白，道：
    “是之前通氣留下的問題！
    這裏的組織被脫位的氣管摩擦。
    變得極度薄脆。
    再加上胸腔壓力較高……
    切開後，壓力失衡，氣壓衝破了薄弱的管膜！！”
    腦外科主任恨鐵不成鋼道：“鍾文你這蠢貨，沒有把握禁忌症，後患無窮啊！”
    外圍，鍾文臉色蒼白，為自己的失誤後悔不迭。
    但已經晚了！
    當下，許秋成為了那個為他擦屁股的人。
    後患也在這台手術上爆發了。
    呼吸科主任迅速判斷出場上的局勢，道：“做不成了，隻能等延期縫合！”
    現在的術野被嚴重汙染。
    就算清理完了，食管兩端也因為爆炸，距離變得過遠，不能做一期縫合。
    為今之計，
    就是切斷瘺管，在食管遠端連接一個金屬標記物，盡量將食管兩端對攏。
    之後，做個胃造口維持營養。
    數月後，等食管被拉長了，再重新開刀縫合。
    腦外科主任臉色陰沉，搖頭道：“行不通！”
    “怎麽就行不通？”
    “病人本來就有糖尿病、高血壓和腦梗死等基礎病。做胃造口不是找死？”
    手術室眾人臉色一變。
    的確，以病人如今的身體，不可能靠腸外營養吊幾個月的性命。
    他也頂不住二次開刀手術。
    “怎麽辦，要不把空結腸切一段下來，代替食管！”
    眾人歎息一聲，隻能如此了。
    盡管會給病人帶去不必要的損傷和代價，
    但……
    這是保住性命最好的方式。
    “等等，許秋你在幹什麽！”突然，腦外科主任驚叫一聲。
    手術室眾人注意力立刻移了過去。
    下一刻便齊刷刷瞪大了眼睛，表情惶恐，心提到了嗓子眼。
    隻見，
    不知何時，滿是血汙的術野已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而許秋，手持手術刀，輕飄飄地落下——
    像是滾燙的刀切開黃油一樣，
    許秋的手術刀劃開了食管近端的肌層。
    他仿佛沒有被爆炸影響到，
    依舊全身心地沉浸在手術中。
    “套囊導管。”
    許秋伸手，器械護士趕緊將導管置入其掌中。
    嗤——
    許秋握著套囊導管，直接插入了遊離的食管近端開口。
    換下手術刀，拿起持針鉗、縫針。
    眨眼之間，完成了荷包縫合固定！
    鼓鼓——
    許秋一下下地給套囊導管充氣，在食管粘膜褶皺消失的那一刹那，停了下來。
    之後，
    他再次持刀，在距離開口兩厘米的地方，做了個環形切口。
    換剪刀，進一步分離肌層、黏膜層。
    當食管粘膜層層剝離下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營養血管沒有損傷？！”
    “我的天，食管黏膜的血管分布沒有規律，而且密密麻麻的，這是怎麽避開營養血管的！”
    眾人震撼不已。
    “靠切開肌層來延長食管縫合的距離……這個方法，太絕了！”呼吸科主任看得是目瞪口呆。
    手術室裏，人們呆呆地望著無影燈下那雙手。
    他們無法形容看到這一幕的震撼。
    食管距離過長，的確有可能靠肌層延長。
    但……
    想要這麽做，除非不傷害食管粘膜層的營養血管。
    否則，一旦食管失去營養供應，縫上了也無法有效愈合！
    這個難度有多高？
    就像是用手術刀給一個橘子鏤空雕刻。
    每一次雕刻，都必須沿著白色橘絡之間的空隙。
    不能傷害到一根白絲！
    然而……橘絡的生長沒有任何規律，雕刻的人根本無從判斷哪裏是空隙，哪裏長了橘絡！
    而眼前，
    許秋剝離肌層，卻避開了所有營養血管的操作，絲毫不亞於每一刀都正好切中了橘絡之間的間隙……
    ……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完成食管縫合過後。
    手術，也即將到達尾聲。
    十分鍾後，許秋完成逐層縫合。
    最後一針完畢後，持針鉗“叮當”一聲落在了托盤上。
    同時響起的，還有許秋輕描淡寫的聲音：“手術完成。”
    短暫的沉寂後，手術室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一直到脫下手術衣、出了手術室，眾人才情不自禁地鼓掌！
    “太厲害了！”
    “許醫生真是巧手一雙，救濟天下病人啊！”
    “這台手術的視頻給我們腦外科一份，我要讓底下的醫生看個百八十遍，讓他們看看什麽叫技高人膽大！”
    眾人簇擁著許秋，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隊伍的末端，陳巧抬起頭，偷偷地注視著許秋。
    人群中的他是這樣光彩奪目，旁邊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了。
    黑白世界裏，隻有他還是原本的彩色。
    ……
    手術室外。
    病人的女兒坐立不安，查詢著這台手術的各種資料。
    “手術平均時間兩個小時”
    “手術成功率較低，五年生存期不理想……”
    “更推薦達芬奇手術，因常規手術精度低，傷害大”
    看到這裏，女家屬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如果不是沒錢，誰不希望自己那躺在病床上的至親，吃最好的藥，用最好的材料，做最好的手術……
    哐當——
    就在此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
    女家屬抬頭一看，見到打頭的是許秋，心裏咯噔一聲，惶恐與不安迅速充斥整個大腦。
    她的臉在一刹那就慘無血色，跌跌撞撞地跑去，聲音帶著哭腔：“醫生，許醫生……我爹他怎麽了？”
    兩個小時的手術，現在四十分鍾就出來了！
    不是出事了，還能是什麽？
    周圍的醫生怕她摔倒，趕忙把人扶住。
    其中一個笑嗬嗬地道：“放寬心，許醫生的醫術高超，手術很成功！”
    女家屬轉悲為喜，眼淚流作兩行。
    許秋正要跟她說幾句注意事項，
    下一刻發生的事情，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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