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病人、家屬，眼看這幅場景，頓時心疼起沈凝來。
    “做奶奶的，您可小心著點啊，小姑娘都疼哭了！”
    “是啊，怎麽一點都不知輕重！”
    麵對眾人的指責，老太太卻毫不示弱地回瞪了過去，道：“吃飽了閑的，家裏死人了？”
    旁邊候診的病人一臉怒意，但心裏都不願意招惹這種瘋癲的老太婆。
    決定不再插手。
    而此時，
    沈凝正擦著眼淚，小短腿跟著老太太跑。
    但慢慢地跟不上了，最後幾乎被拖在地上移動。
    就在這時，
    一身白大褂的許秋終於趕到了檢驗科。
    他一眼就看到了沈凝。
    此時的沈凝，滿臉淚痕，胳膊被一隻幹枯的手鉗住，在地上快速拖行。
    “大娘，你們這是……”
    許秋擋在老太太麵前。
    老太太抬頭一看，見是許秋，臉上的怒氣消散不少，笑著道：“許醫生，我帶孫女去做個檢查。”
    許秋點點頭。
    雖然他同情沈凝。
    但……
    這種場合，他一個醫生，作為外人，還真不好摻和他人的家事。
    否則，隻會是惹火上身。
    就在許秋思索對策之時，旁邊突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哢嚓”聲！
    許秋立刻看去。
    聲音的來源是沈凝。
    胳膊脫位了！
    許秋並不驚訝。
    以老太太拖拉的力道，和毫不憐惜的動作，沈凝不脫臼才是怪事。
    然而，盡管如此，沈凝依舊隻是死死地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瘋狂打轉，一聲不吭。
    許秋終於找到機會，蹲下來抱起沈凝，道：“先送去處理吧。”
    老太太見沈凝被奪走，眼中的凶惡一閃而逝，她急躁地道：“不管脫臼，不管了，趕緊送去血液科！”
    許秋回頭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你可以直接請血液科醫生過來。”
    聽到這話，老太太這才不再糾纏。
    許秋於是抱著沈凝回了辦公室。
    脫臼，對於他來說，就是一拉一扭一推的事情。
    路上就處理好了。
    哪兒需要專程去處置室？
    辦公室內。
    沈凝乖乖坐在許秋旁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許秋拉開抽屜，抓了把糖果給沈凝。
    沈凝捧著一手的糖果，鼻子皺起，表情充滿了小心翼翼，又帶著些委屈。
    她小聲地道：“謝謝哥哥……”
    接著，笨拙地剝開糖衣，把一顆糖果倒在許秋手上。
    又給陳巧剝了一顆。
    陳巧有些驚訝，還是吃了下去，隻感覺這顆糖甜得有些發苦。
    她為沈凝的懂事感到心疼。
    最後，摸了摸沈凝的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凝，知道媽媽的電話嗎？”許秋此時問道。
    沈凝皺著鼻子點頭。
    許秋把手機給了她，讓她聯係了自己的母親。
    不過，接通後，她隻是說了句“媽媽，我想你了”。
    許秋搖頭，接過電話，把事情經過簡略概括了一下。
    電話那頭的沈凝媽媽立刻急瘋了，也不管晚飯了，馬不停蹄往回趕。
    不過，
    在她來之前，老太太先帶著一名血液科的醫生過來了。
    “醫生，快快快，我孫女跟我兒子配型成功了，什麽時候才能給移植啊？”老太太急不可耐地道。
    血液科醫生打量著沈凝，有些為難。
    雖然，理論上不嚴格限製骨髓移植的年齡……
    但，醫院並不願意，也不推薦低於十四歲的孩子成為骨髓捐獻供體。
    他們自己都沒發育完全！
    “理論上不是不行……”
    血液科醫生剛要說話，此時許秋卻站了起來。
    “血液科的方醫生嗎？你好。”許秋伸出手。
    方醫生自然是認識許秋的。
    他受寵若驚地道：“許醫生您好，久仰大名！”
    許秋和善地笑了笑，看了眼身後的沈凝，道：“她要捐獻骨髓的話，難度不小吧？”
    方醫生剛想拍胸脯說“一院這邊骨髓移植成功率很高”。
    但，他注意到了許秋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方醫生偏頭看了眼，
    發現，老太太盯著沈凝的眼神……
    不像是看孫女，更像是獵人盯著獵物，沒有關切，隻有貪婪。
    方醫生明白了許秋的意思，改口道：“的確很有難度，想要捐骨髓，還得許醫生您製定一個詳細的方案……”
    許秋給了個感激的目光。
    兩人隨便扯了幾句“異體幹細胞”“排異反應”等，方醫生就告別了。
    老太太自然不可能聽懂兩人的談話，但她看得出來，許秋似乎也很擅長骨髓移植。
    連血液科請來的醫生都親口承認了！
    於是，老太太又諂媚了起來，道：“許醫生，你幫我安排一下，早點移植了，我們也好早點出院。”
    許秋冷冷地道：“小姑娘的體重太輕，而且年齡太小，不建議骨髓移植。”
    老太太道：“想想辦法啊，醫生，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子啊！”
    旁邊，陳巧聽到這話，氣得不得了。
    她想罵這老太婆，真的就把沈凝當成一個提供骨髓的容器了嗎？
    但，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撞開了。
    沈凝媽媽出現在門口。
    她一路跑過來的，此刻氣喘籲籲，披頭散發的，看起來像是一個瘋子。
    “凝兒！”
    沈凝媽媽撞開老太太，立刻抱住了沈凝，眼淚也奔湧而出。
    “你這個老不死的，答應好不打骨髓的主意，你要害死我們嗎？”
    沈凝媽媽抱著女兒就跑，徹底離開了醫院。
    老太太邊追邊罵，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卻還是沒有追上遠去的母女兩。
    最後，她頹坐在原地，對著遠處罵道：“賤女人，把骨髓還給我！你不讓我救我兒子，你是個殺人犯！”
    ……
    陳巧把辦公室的門關上，歎息一聲，回到了許秋身邊。
    “老師，醫院裏總是有這樣的人嗎，還是，隻有她一個是這樣？”陳巧沮喪地問道。
    許秋看著桌上那顆還沒來得及吃的糖果，慢慢地說道：
    “生死麵前，總是如此。”
    陳巧的心涼了一大截。
    但，許秋的下一句話，卻又讓陳巧的眼睛重新雪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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