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頂多是在急診科這邊救了兩三個肺栓塞的病人。
    知名度，也僅僅局限於臨海一院之內。
    不論是臨海市，還是白雲省，其實都不一定知道，肺栓塞領域還有許秋這麽一號人物。
    真正有地位、權威的，其實應該是急診科的王平！
    對方雖然碰到六台肺栓塞，六台都掛了，但他的的確確就是肺部急重症領域的專家。
    省內的急診醫學、肺部急性疾病，大夏肺栓塞組織，王平都擔任要職！
    波利沙班如果真的有效的話，井嘉惠不去直接見王平，來找自己又是打的什麽算盤？
    退一萬步講，即便許秋點頭了，這款藥最終能不能入臨海一院藥房的采購清單，還得要王平那邊同意了。
    因此，這期間的關係很容易就能理清了。
    許秋搖搖頭，道：“你是想讓我去勸王平主任采購這個藥？”
    井嘉惠愣了一下。
    她預備了很多種答案的恢複，卻沒想到許秋竟然直接猜到了她此行真正的目的！
    短暫的呆滯後，井嘉惠展顏一笑，道：“許老師果然是天才，對，我聽說你是王主任的得力弟子，所以想請你幫幫忙，吹吹耳旁風……”
    許秋把產品資料退了回去，道：“你不夠真誠。”
    井嘉惠沉默了半晌，最後起身鞠了個躬，道：“對不起。我承認，這款產品，可能有一點副作用，但是，它的療效絕對是在的，我們臨床試驗的很多病人都因此獲益，血栓溶解得很好，預後也超出預期！”
    果然是有缺陷啊……
    許秋跟王平也接觸一個多月了。
    對方很有責任心，雖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但絕對不會做危害病人的事情。
    否則，當年他也不至於把有背景的樊磊怒罵一頓，導致自己受到上邊的處罰。
    “你不該來找我。”
    許秋笑了笑，拉開門，徑直離開了會議室。
    井嘉惠可能永遠也想不到。
    她企圖從王平愛護的學生入手，讓對方鬆口。
    這個思路並沒錯，甚至可以說是一步奇招。
    但，她最大的錯誤就在於——
    她挑中的許秋，對新型藥物的挑剔程度，對病人健康的重視程度，甚至比王平還要嚴苛……
    ……
    下午上班前，陳巧把一遝一遝的病曆搬到了許秋的桌子上。
    但許秋這邊還有幾台手術，隻能等之後再查看了。
    去手術室的途中，他碰到了王平，停下來講了中午的事情。
    王平臉色嚴肅，道：”那款藥其實不是進采購清單這麽簡單。波利沙班現在距離上市其實還差臨門一腳。
    而這一腳，需要大夏肺栓塞專家評審團隊裏超過三分之二專家的簽名。
    如今，他們藥企已經讓大部分專家簽名了，現在，隻差我一個，就可以正式上市……”
    許秋皺皺眉：“這款藥有什麽問題？”
    王平沉著臉道：“波利沙班的療效的確如他們所說，但是，副作用卻被他們刻意隱瞞了！
    之前的一次臨床實驗中，二十三個誌願者用了這款藥，結果其中五個發生了腦出血。
    但藥物的副作用上寫著，腦出血的概率很低。
    我覺得不對勁，找人把波利沙班的實驗室資料打印了出來。
    結果發現，腦出血死亡小鼠的數量異常，絕對被他們篡改過！”
    許秋聽明白了。
    這款藥的效果確實很不錯，但副作用卻遠遠大於它標注的概率。
    而且，腦出血是很嚴重的並發症！
    不是什麽頭暈、長胖，或者是出點皮疹能比的。
    它的死亡率極高！
    “難怪下這麽大功夫了……”許秋了然。
    一款藥物，從研發到最終出產，動輒幾個億、十幾億的投入。
    而如今波利沙班初代產品研製成功，藥企那邊肯定想著盡快上市回籠資金。
    畢竟，一款足以取代華法林的臨床藥物，一經問世，帶來的影響將會是變革性的，其中更是蘊含了過百億、甚至幾百億的巨大市場！
    至於副作用——
    這玩意兒，又不是說什麽哪裏不對勁就改哪裏的東西。
    一種副作用，往往是各種藥物成分相互作用、反應催生出來的結果。
    稍微改動成分、材料，或者是結構，都有可能直接導致療效也大幅下降。
    而如今，大概率是波利沙班最穩定的狀態了。
    因此，藥企那邊估計也沒轍，隻能花錢讓專家簽字，推動波利沙班的上市。
    王平抱著胳膊，道：“我不需要那幾個錢，我隻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許秋看了眼表，手術室那邊在等著自己上台呢。
    王平神色緩和了大半，笑著道：“趕緊去吧。”
    許秋點點頭；“王主任，你注意安全。”
    王平一個人不簽字，損害的利潤大到不可想象。
    藥企那邊指不定會使出什麽手段。
    許秋前世見得不少。
    一，最簡單的，花錢買簽字。
    然而，以王平的性格，他是不會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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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則是培養新的專家團成員。
    不過這種辦法耗時太長，藥企肯定等不及。
    那麽，就隻有最後一個法子——
    幹掉王平！
    隻要王平死了，專家團減員了，重新走一遍審核流程就能上市。
    王平聽出了許秋的言外之意，有些驚訝。
    這小子怎麽會懂這麽多！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放心，法治社會，他們還不敢動我！”
    “許醫生，快來刷手啦！”
    這時，手術通道那邊，有護士開始催促。
    “你快去吧，先做完手術，有空了去我家慢慢聊。”王平拍了拍許秋的肩膀，慈祥地道。
    許秋點點頭，趕緊前往手術室。
    ……
    這一個下午，許秋都在忙碌的手術間度過。
    掌握了四級手術後，他融會貫通，也同時能拿下其他科室的低級手術了。
    隻是——
    因為不少四級手術是大師級的緣故，他做起低級手術，熟練度反倒不如高難度的四級手術！
    這一點，都快成了急診科的不解之謎了。
    高難度手術信手拈來。
    低級手術反倒稍顯遜色。
    不少護士、醫生都深刻地反思了自己。
    “這就是許醫生啊，不屑於做小手術！”
    “是啊，隻有四級手術配得上許醫生的技術！”
    許秋麵色不變，繼續著各種手術。
    低級手術熟練度不夠——這也是他堅持練習手術的根源之一。
    一名手術醫生，沒有千錘百煉，不可能握得穩手術刀。
    當他在某一台手術上遊刃有餘時，
    背後，往往代表著他或許已經做過五百台、一千台該類型的手術，代表著他在無數個日夜，不斷機械般地落刀、切開、把無數個解剖結構背誦了千萬遍。
    再次踏出手術通道時，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多鍾。
    許秋略顯疲倦。
    但這時，院外又急匆匆地送來了一個右下腹劇痛、臉色蒼白、渾身冷汗的女性患者。
    陪同前來的，是另外一名帶著耳環，青春靚麗的女性。
    “醫生，醫生，快救救我女朋友！”耳環女子說道。
    許秋被攔停了腳步，他瞳孔微微張開。
    這還是兩朵百合花啊。
    許秋尊重各種性取向，他沒多說什麽，順勢就帶著病人去處置室那邊了。
    病人的表現很像是急性闌尾炎。
    許秋有點手癢癢，隻希望天底下的人都被他割掉闌尾。
    但，檢查了幾個項目後，許秋的嘴角抽了抽。
    這兩位，可能不隻是百合這麽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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