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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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半刻,窗外的屋簷上,不僅站了兩隻烏鴉,還站了一隻夜鴞。
    烏鴉兄弟爭著開口,夜鴞也有些急,在兩聲“呱”中間“喔”了一聲。
    王熙鳳眉心一皺,輕輕又咳了一聲。
    這一聲咳與平日的清脆昂揚不同,帶了三分威嚴和暗沉。
    三隻鳥頓時噤若寒蟬。
    王熙鳳抬了纖纖玉指,先指了指夜鴞。
    夜鴞忙往前跳了兩步,喔喔了幾聲,著急地又喔了一聲。
    “嗬嗬!我知道了。”王熙鳳冷笑一聲,“瞧瞧這幫人,就這點子出息!
    “拿捏不著我,竟拿一隻鸚鵡出氣!”
    想一想,朝夜鴞問道,“伯勞可還好?”
    夜鴞:喔。
    “讓伯勞去,嚇死他們!去吧!”王熙鳳擺手,夜鴞一撮身便忙衝天而去。
    烏鴉兄弟這才一邊一聲,叫了幾聲。
    王熙鳳高高挑起了眉:“拿女兒的病爭寵?還截了梅姐姐的花燭夜!?”
    說完,自己都失笑,“這樣蠢的人……太子妃還真是寬厚呢!”
    關窗,繼續抄寫。
    五更不到,桌上蠟燭燈花畢剝一聲。
    趴著睡得正香的安兒猛地抬起身來,驚恐地張大了眼睛,狠狠地咬著牙四處亂看,待看到王熙鳳還在燈下抄寫,這才鬆了牙根,張著嘴大口呼吸。
    “怎麽了?夢見了什麽?”王熙鳳一邊抄,一邊抬頭瞟她。
    安兒先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如兒,這才咽了口水,略啞著嗓子低聲道:
    “夢見……您到底還是嫁進了榮國府……奴婢,被姑太太的陪房兒子,給打死了……”
    王熙鳳手裏的筆輕輕一顫,但即刻又低下頭去繼續,口中漫不經心:“倒是姑母做得出來的事兒……還有嗎?”
    安兒此刻已經定下了神,心有餘悸地連連搖頭:“可別再有了……奴婢都嚇死了……”
    “夢嘛!”王熙鳳寫完了一張,放下筆,自己拿著端詳一端詳,歪了歪頭,露出個笑容來,“瞧瞧,你姑娘我,是不是越寫越好了?”
    安兒湊過去看——
    呃,可是她也不識字啊!
    “嗯,比頭一張可順眼多了,瞧瞧,姑娘這字,都做得到橫平豎直了呢!”
    一句話把王熙鳳誇得眉開眼笑:
    “這毛筆最軟,就跟我剛練鞭子的時候一樣,怎麽都馴服不了它。
    “可有這一夜的練習打底,我還不怕告訴你,你們姑娘我,已經過了這個坎兒了!
    “明兒開始,我每天寫二百字。
    “等這一年守孝完了,你姑娘我說不準就成了書法家了呢!”
    安兒原本高高興興地打算捧場,聽到最後一句,眨了眨眼,伸手推旁邊的如兒,低聲叫她:“快醒醒快醒醒!五更了,得起了!”
    謝謝,我聽出來了,你是在叫我也“快醒醒”!
    王熙鳳瞪了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心腹丫頭一眼。
    那邊如兒卻懵懂地揉著眼睛直起身來,迷迷糊糊地答應著便往外走:“那姐姐伺候梳頭,我去吩咐熱水熱飯。”
    “你醒醒再去,眼睛揉紅,帶著哭腔些!”安兒叮囑兩句,自己也起身,麻利地收拾起了床鋪桌子。
    見沒人搭理自己,王熙鳳悻悻,哼一聲,自己數著張數把一夜的“戰績”收攏好,發現竟然還多了兩張,想一想,一頭一尾的都撤了下來,自己收好。
    然後將二十一張《往生咒》和那一套生麻孝衣放在一處,站起來伸個懶腰,又在屋裏打了兩趟拳,活動開了筋骨,這才坐到梳妝鏡前,讓安兒給她梳頭。
    今兒要開始穿似是而非的孝,所以選了一件純白的絲羅素衣,發髻上也不做絲毫裝飾,隻用衣衫的同色絲帶綁住——畢竟在宮中,公然為自己的祖母披麻戴孝,那是不吉利的。
    如兒紅腫著眼睛帶了人來伺候了王熙鳳洗漱。
    早飯端上來,王熙鳳也隻喝了兩口米湯、再漱了兩口清茶,便推開哽咽著說“吃不下”。
    看看準備妥當,王熙鳳帶著安兒和夏守忠,去了承恩殿。
    除了年節大事,太子妃莫氏一般都隻在偏殿接受東宮嬪禦們的請安叩見。
    今日不過是一個小小承徽的私事,自然算不得大事,是以竹青仍舊隻引著眾人進了偏殿,按位次坐好。
    太子妃在上頭坐定,溫和地看著眾人:“都挺早的。”
    以李良娣為首,眾人一起給太子妃請安。
    “都坐吧。”太子妃吩咐眾人坐定了,先轉向梅若芹,含笑道,“恭喜梅承徽,太子很滿意你的服侍。
    “今晨令人來通知我,擢了你的品級為良媛。”
    一言出口,眾人色變!
    隻剛承寵,便擢了一級?!
    尤其是李良娣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
    太子妃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又換了神情,帶著一絲關切憂心,看向李良娣:
    “爇姐兒的脾胃可好些了?聽說昨兒晚上上吐下瀉的,太子都驚動了?”
    和恪郡主學名沈爇。可每每喚起來,像是在咒這姑娘“弱”一般,所以李良娣不愛叫這個小名兒,隻稱封號“和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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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良媛頓時瞪大了眼睛看向李良娣,脫口而出:“又驚動了太子?這樣嚴重麽?”
    李良娣簡直羞忿欲死,漲紅了臉,咬了咬嘴唇,方辯解道:“倒也不嚴重,就是貪嘴涼著了些……”
    說著,萬般不樂意,也隻好向一直麵色淡淡的梅若芹微微起身致歉,“我不知道昨兒夜裏太子爺會點了你服侍,隻是一時慌張了……
    “底下人不懂事,非鬧到了你那裏去,是我管束不嚴了……”
    梅若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連回禮都沒有,點頭道:
    “良娣姐姐的下人的確不懂事,硬闖了我宜秋西殿不說,還把太子爺的親侍慶海公公推了一跤,磕破了鼻子。
    “這等失禮,太子爺以為小郡主情況危急,寢袍、散發、赤足,便要奔去西池院。
    “還是慶海公公不顧流血的鼻子,拉著太子套上了鞋履,才令太子爺不至於劃傷腳底。”
    太子妃聞言大怒,伸手一掌狠狠拍在麵前的長案上:“李良娣!你是否要給此事一個交代!?
    “既是和恪並無大礙,你那下人究竟是什麽來曆,竟然這般混賬無禮?
    “若是因此損傷了太子爺的玉體,你那下人擔待得起嗎?你李氏擔待得起嗎?
    “因自己貪嘴而致病,令父母憂心也就罷了,若是竟然令父親受傷,你難道想讓和恪頂著不孝的罪名過一輩子嗎!?
    “你究竟是怎麽當這個母親的?!”
    原本靜靜看戲的王熙鳳,一句一句地聽著太子妃把這件事上升到了這樣的高度,不由得在心裏輕輕地嘖了一聲:
    誰說太子妃隻是寬厚的?
    她心裏可是明鏡兒一樣,什麽都明白,什麽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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