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皇子。
    陳鐸想起來那位獨眼皇子，心生憐憫。
    孟繁霜也差不多，輕輕歎了口氣，搖頭道：“十五皇子不容易啊。”
    富貴兒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陳鐸，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不敢問陳鐸，便小聲問孟繁霜：“姑姑，聽說十五皇子當年也是神童，風流倜儻的？”
    “可不是！”孟繁霜小聲告訴他，“十五皇子才兩歲，嚴容華就病逝了。
    “當時先孝仁皇後已經把咱們太子爺養在膝下七年了，墨皇後那時也已經升了福妃，皇上便讓太子爺回了福妃身邊，把十五皇子抱了過去。
    “可先皇後上了些年紀，精力不濟，待十五皇子便沒有那麽事無巨細。
    “十五皇子當時都長到七歲了，都被四歲的十七皇子欺負，回去也不敢告狀，還是先廢太子瞧見過一回，抓著十七皇子打了一頓，十五皇子才算脫離苦海。
    “為了這個，先皇後極為愧疚，私下裏把自己的陪嫁直接送了十五皇子一箱子。
    “十五皇子從那時才敢把自己的聰慧表現出來，不過半年，京城便有了神童的傳說。
    “結果，第二年開始，先皇後就臥病，這一病就是十來年。
    “十五皇子便又成了沒人管沒人問的，身邊的乳母、內侍，都明裏暗裏克扣忽略。十歲的時候，瘦得跟竹竿兒一樣。
    “但因為看在先皇後和先廢太子麵上，好歹沒人敢公然欺負了。
    “十五皇子便苦讀不輟，泡在弘文館史館，一個月都不出門的那種。
    “到他十三歲時，因為文采出眾、出口成章，跟那時勇猛無敵的十一皇子並稱雙絕，‘文十五，武十一’這句話，便流傳開來。”
    說到這裏，富貴兒的臉皮不由得便是一緊。
    先廢太子心胸狹窄……
    有了這句話的兩個人，一個瞎了一隻眼，一個斷了一條胳膊，很難說到底是意外，還是“天災人禍”。
    陳鐸跟著歎氣，看孟繁霜說不下去，便小聲續道：“傳出這個話的第二年元月，十五皇子才十四歲，就成親出宮開府了。
    “我還記得，那會兒咱們太子也不過剛成親半年。
    “大婚三個月，十五皇子便出了事，酒後不小心摔進河裏，蘆葦傷著了眼睛……
    “聽說，原本小兩口感情極好，十五皇子甚至親口跟嶽母保證過，擔心皇子妃年紀小，過早孕育孩子會極大損傷母體，所以一定到十八歲以後才讓皇子妃開懷。
    “誰知才三個月就成了獨眼龍。
    “那之後十五皇子的性情就變得古怪，甚至暴戾……
    “第二年，十五皇子妃十六歲生日宴席上幹嘔，被查出了身孕。當時嶽母便微詞了兩三句，十五皇子當晚便給了皇子妃兩拳，都打在肚子上。
    “皇子妃淩晨流產，大出血，沒了……”
    富貴兒瞪圓了眼，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景黎都跟著聽愣了，失聲喃喃：“這豈不是跟肅王……”
    一直在旁邊做透明人的安兒一腳踢過去。
    景黎忙閉了嘴。
    “反而，皇子妃的老父親，好像是當時的光祿寺卿，當天就過去，把女兒的屍身接回了家，停靈七天，掛冠而去，回了祖籍。”
    陳鐸長歎一聲，“十五皇子爛醉了兩個多月，後來雖然被皇上罵了一頓、打了一頓，振作了一些，卻也常年閉門不出。
    “直到那一場大亂，聽說有人供出來，十五皇子的眼睛，其實是八皇子悄悄派人做的，為的就是怕十五皇子會成為先廢太子的助力，所以害了他不說，還挑撥了他和先廢太子的關係。
    “後來咱們太子進了東宮，十五皇子就冊封大典的時候出來了一回。
    “那回肅王爺不懂事，還揪著十五皇子嚷嚷要報仇，十五皇子惱了，當著墨皇後的麵兒又把肅王爺按在地上又揍了一頓。
    “墨皇後十分惱怒，過了半個月便要給十五皇子續弦。
    “十五皇子把咱們太子請去府裏整整聊了一天。太子又去跟陛下說了，這親事才作罷。”
    富貴兒忍不住，小聲問：“成親不是好事兒麽？先十五皇子妃那會兒也去了兩三那年了吧？”
    “其實已經四五年了。隻是他們少年夫妻，又是那樣慘烈的結果——親手錯殺，一屍兩命。又豈是輕易能過得去的？”
    孟繁霜歎一口氣。
    所有人都跟著唏噓不已。
    陳鐸驚覺，抬頭往外看看，低聲提醒：“往後看吧。”
    眾人這才跟著停止唏噓，放下此事，繼續翻看各處履曆。
    正在此時，安兒輕輕地問了一句：“宮裏應該給皇子府也安排了不少服侍的人吧？是隻有內侍，還是也有宮女？”
    陳鐸的手一頓，抬頭看向安兒，眼中泛起異彩：“內侍居多，偶有宮女。”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伸手去翻找名冊！
    景黎看了他一眼，小聲道：“今兒抱來的是後宮現有所有人口的名冊履曆，沒有外頭各王府的。
    “記著這個茬兒，過兩三個月再查不遲。”
    陳鐸的手收回去，用力點頭的同時，遙遙衝著安兒挑起了大拇指！
    “快，先辦今次的差事！”孟繁霜再強調了一遍，低下頭去。
    富貴兒這會兒已經快速翻完了一摞花名冊，甚至還整理出來了幾疊：“這是昭陽殿的，這是甄妃娘娘的綾綺殿的，這是清思殿、大福殿、珠鏡殿，這些才是新分到四大殿的。”
    “這樣好。”孟繁霜立即把自己手裏的也分別疊了過去。
    不一時，眾人手中的都疊好了。
    陳鐸毫不客氣地伸手便拿起了昭陽殿的，低頭一張一張仔細檢視。
    孟繁霜無奈，隻好去看綾綺殿。
    安兒默不作聲地拿了四大殿。
    眾人才剛分完，隻聽王熙鳳的聲音笑嘻嘻響起：“哎喲，這是快看完了？”
    眾人忙抬頭站起：“良娣回來了？”
    卻發現，王熙鳳的身後，還跟著那日跟在戴權和周殆身邊的小內侍：錢罡。
    而錢罡的手裏，則拎著兩個大食盒。
    春生跟在後頭，手裏也提著食盒。
    富貴兒極有眼色地忙上前去，笑容滿麵：“勞煩錢小哥兒了，我來我來！”
    錢罡卻不肯，也笑得花兒一樣：“哎！多大點兒事兒，我來我來！”
    陳鐸的眉梢，高高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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