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和太醫幾乎同時進了清輝閣。
    這個時刻，連聽到消息的梅若芹都沒敢繼續睡下去，而是打扮整齊到了偏殿。
    耿思渺連地方都沒挪，紅著眼睛親自守在烏金旁邊，除了田姑姑，誰都不讓靠近。
    梅若芹坐在外間，慢條斯理地吩咐著眾人都該做什麽，井井有條，指揮若定。
    王熙鳳大步進來時，梅若芹忙搭著梅染的手腕，扶著剛剛顯懷的肚子，慢慢站了起來。
    “貴妃……”
    王熙鳳根本沒空應酬她，隻一擺手，大步流星直接進了偏殿的內寢。
    太醫院的獸醫看著除了皇後之外的後宮兩位妃位都在此坐鎮，不由真切體會到了去請他的內侍說的那句話：
    “您老趕緊著吧！這隻貓要真出了事兒，後宮說不得就要血流成河了！”
    獸醫戰戰兢兢給王熙鳳行禮：“貴妃……”
    “趕緊看診！你給我行禮烏金就能醒過來了嗎？！”王熙鳳滿麵殺氣，厲聲喝道。
    獸醫連滾帶爬過去，翻了眼皮，掰開了嘴聞了味道，又輕輕按了按肚子，捏了捏四肢，苦著臉回頭：
    “啟稟貴妃，貓兒這是，中了毒，又摔得重，骨頭斷了許多，內髒隻怕也傷著了，所以才吐血……”
    “趕緊治！需要什麽藥，禦藥房若是沒有，趕緊列了單子，我去找陛下！”王熙鳳的臉色越發難看。
    獸醫心裏叫苦，隻得硬著頭皮道：“微臣，微臣盡力，隻是……不好說結果……”
    “若是烏金有事，這件事裏有一個算一個，本宮絕不會輕易放過！”王熙鳳的聲音淬了寒冰一般。
    耿思渺輕輕地顫抖。
    獸醫叫了藥童，輕手輕腳地把烏金挪到軟布上，兜到隔壁耳房的桌上。
    先慌手慌腳地開了藥方，再把自己隨身的金創藥拿出來，給烏金剃了毛，然後敷藥。
    王熙鳳跟著進了耳房，就在眾人噤若寒蟬、整座清輝閣一片安靜的時候，輕輕地咳了一聲。
    烏金躺在桌子上癱軟的身體跟著這咳聲，微微一顫。
    獸醫見狀，驚喜交加，忙上前俯身去聽貓兒的心跳，回頭找到王熙鳳，看著麵前豔麗無雙的年輕女子臉上鐵青，又嚇得忙低下頭去，緊緊閉住了嘴，施救。
    王熙鳳緩緩走過去，把手輕輕放在烏金的頭頂，柔柔地撫了撫它軟軟的毛發和耳朵，低聲喚道：
    “你乖些，好好治傷。若能渡過這一劫，我送你去別宮找酥玉。”
    烏金的耳尖又抖一抖，居然緩緩地睜開了眼。
    獸醫幾乎要喜極而泣！
    “喵……”烏金無力地叫了一聲。
    王熙鳳瞳孔猛地一縮，咬了咬牙，尚未拿開的手輕輕地蓋住了它的眼睛，低聲道：
    “省些力氣吧。這位太醫醫術很好，你別掙紮，讓他給你裹傷。”
    烏金動了動頭，努力舔了王熙鳳一口，這才再度放鬆，暈了過去。
    王熙鳳不再留下，隻道了一聲：“太醫費心。”
    轉身出了耳房，回到內寢。
    梅若芹這時候已經進來，蹲在地上，輕聲勸著由癱坐改成跪坐的耿思渺，讓她起身：“鳳兒不會因為一隻貓怎麽樣你的，快起來吧！”
    王熙鳳聽見了，眸色幽暗，步伐越發鏗鏘。
    跟在她身後的安兒和如兒早就紅了眼睛，也聽見這句話，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梅染見她們過來，忙上前去拉安兒：“烏金怎麽樣？”
    安兒一把甩開她：“一隻貓而已，不值得梅染姑娘掛心！”
    梅染臉色煞白，咬住了嘴唇，兩行淚順著香腮便滑了下來。
    “烏金，還有口氣，醒過來了一下。”如兒輕輕地答了她的話，在安兒身後，挽住了梅染的胳膊，低聲賠不是：
    “從我們娘娘養了烏金，都是安兒姐姐在喂，她一時情急，梅染姑娘不要生她的氣。”
    梅染哽咽著點頭。
    如兒趁機小聲問她：“今兒梅染姑娘瞧見烏金了麽？”
    梅染胡亂擦一把淚，忙把烏金進了清輝閣之後的行蹤詳盡地說了一遍，甚至連暗香在殿外曾經想要踢烏金沒踢著的話都沒有隱瞞，都盡情告訴了如兒：
    “……那丫頭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原是我們娘娘的貼身侍女，後來所嫁非人，她又被家裏送出來換錢。
    “我們娘娘看在她姐姐份兒上，又要照顧才入宮的二小姐的麵子，便狠狠訓斥了一頓，並沒做別的懲罰。”
    如兒眯了眯眼，輕聲開解：“那丫頭剛進宮，哪裏去弄毒藥？烏金是中了毒，所以必不是她做的。
    “梅染姑娘安心。
    “我們娘娘這樣雷厲風行，雖然一半是因為烏金，但另一半，也是擔心宮中如此輕易便能下毒，那容妃娘娘的安危，可就大大的堪憂了！”
    梅染滿麵感激：“是，是，是！我們娘娘和她腹中皇嗣的安危，都要仰仗貴妃娘娘護持，我們都懂的！
    “烏金這件事，必要詳查！清輝閣上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兒微笑：“自該如此才是。”
    這邊兩個宮女在後頭小聲客套應酬，王熙鳳則已經一腳邁進內殿，袖子一擺：
    “容妃出去！
    “烏金中毒，未必是因為吃了什麽，也許是因為沾染了什麽或者聞了什麽。
    “你如今身懷皇嗣，豈可自蹈險地？
    “快快出去，回你自己的宮室，好生呆著去！
    “梅疏梅染在哪裏？扶你們娘娘回宮！
    “召太醫進來給她請平安脈，檢查你們宮室內的一切用物！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才可！”
    話說得大義凜然，梅若芹也隻得丟下耿思渺，扶著梅疏的手腕站了起來，訕訕地叉手欠身：
    “貴妃徹查烏金案是小，莫要急壞了自己，也萬莫要因此壞了與耿妹妹的情誼……”
    “你快走吧。
    “管好你自己！
    “管好你的肚子，比什麽都強！
    “——段嬤嬤不在麽？怎麽會由得你這樣胡鬧！？”
    王熙鳳眉宇間已經沒了耐心，張口就是訓斥。
    梅若芹有些委屈，隻好低頭：“嬤嬤前日風寒，所以暫時挪出去養病，聽說大約明後天就能回來了。”
    “你家裏剛要來人，她就風寒了？”當著耿思渺，王熙鳳越發不給梅若芹留情麵，“真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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