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公主不願意多說肅王之事，便換了話題，問王熙鳳：“我過來除了這個，正想問問你，太上和太後的身子如何？”
    “太上看著比在京城的時候反倒挺拔了些。看來朝政就是煩人。”
    王熙鳳調侃了一句，接著收了笑容，輕歎道，“至於太後娘娘，不大好。”
    永寧公主臉色一緊：“怎麽了？”
    “我好歹也在那邊呆了三四天。天天過去，但太後娘娘隻清醒了一回。
    “跟我說了兩刻鍾的話。聽說，我一走，她老人家就又睡了。
    “後來我找了太醫過去仔細問過，聽說這陣子都是這樣。我問怕不怕，太醫顧左右而言他，讓我寬心。”
    王熙鳳歎了口氣，“我不死心，又去追問戴相。
    “他老人家半天沒說話，最後擺了擺手，讓我不要多問。還說，太上如今心情極差，不提這個。”
    永寧公主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翟縣主見狀，輕輕地握住了永寧公主的手。
    永寧公主再也忍不住，淚水掉落：“我們一母同胞三個人，嫡嫡親的血脈啊！
    “哥哥已經貴為皇帝，隻要我們底下的弟弟妹妹安心過日子，那便是三輩子富貴閑人。
    “結果，這個混賬的弟弟，竟然連這樣身子衰敗的父母都不顧念，非要這等胡鬧……
    “若真的因此，沒了一位……他難道就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麽？！”
    翟縣主也不說話，隻是拍著她的後背。
    王熙鳳低頭下去，輕輕嗬了一聲：“十幾年前，不也一樣。
    “生在皇家，便就是這個局麵。
    “一母同胞又如何？比親兄弟又多了點兒什麽呢？”
    三個人一起沉默。
    又過了一時，還是王熙鳳先抬起頭：“肅王府如何了？”
    “肅王妃聽見消息，吐血昏迷。我們往這邊來的時候，聽說剛醒。
    “皇兄問罪了那一院子女人的母家，一個都沒放過。”
    永寧公主說到這裏，從鼻子裏輕輕冷笑，“我聽駙馬說，北靜王在朝上公然站出來，替龍禁尉求情。
    “皇兄笑著把外邦進貢、父皇賞賜給他的一掛鶺鴒香串賜給了北靜王。”
    王熙鳳輕輕揚了揚：“鶺鴒香串？”
    “對。父皇讓肅王出外封禪的時候，先給了皇兄這個，才禪的位。”
    永寧公主目光飄渺。
    王熙鳳的嘴角輕輕地彎了起來。
    果然還是皇上最會罵街。
    這本來是太上希望皇帝能容下兄弟的意思，可是如今，太上希望他容得下的那位兄弟，自己謀逆了。
    於是，再也用不著容下兄弟的崇昭帝，便把這串珠子給了北靜王。
    畢竟，北靜王一個水家的獨苗，他實在是沒什麽需要容忍的兄弟——異姓兄弟就不敢說有多少了，讓他慢慢結交去便是！
    “龍禁尉如何處置，其實不在皇上，而在太上。畢竟，那三百人，如今可都還在別宮呢。”
    王熙鳳微笑，“北王這意思，是打算鼓弄著皇上，去搶在太上之前獎懲不成？”
    永寧公主嗤笑一聲，抬手指指：“沒見連甄太妃的喪事都沒來麽？隻把他老母親和媳婦發過來了。
    “如今正兢兢業業地在京城，一臉要嚴防死守，別讓皇兄大開殺戒的架勢！”
    王熙鳳也嗤笑：“可是甄太妃之死，不就是他鬧出來的？！”
    二人對視，同時搖頭，同時開口：“偽君子！”
    翟縣主在旁邊，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字都不說。
    王熙鳳和永寧公主隻覺得彼此親近了許多，這才笑一笑，收住。
    王熙鳳便問翟縣主：“和恪怎樣？”
    “我和公主要來這邊，就讓她帶著林姐兒進宮去了。有孟姑姑和紀嬤嬤看著，也沒人敢去招惹。”
    翟縣主簡單道。
    王熙鳳放了心，點頭收住。
    這時候，安兒才帶著人端了飲子堅果上來。
    王熙鳳便跟二人說閑話。
    果然，在本日燒黃昏紙之前，忠勇王趕了來，還帶著逍遙王，一起幫著辦理喪事。
    禮部終於鬆了口氣。
    再半天，北靜王等之前推說朝政繁忙、無暇過來的有爵、有實職的官員也趕了來。
    喪事場麵越發盛大。
    待到了靈柩要入陵的那天，皇帝連端王都派了過來，讓他也見識見識這個場麵。
    事情結束。
    忠勇王帶著端王來見徐太嬪和王熙鳳：“不知太嬪娘娘是跟著我們回大明宮歇歇呢，還是直接回別宮？”
    徐太嬪笑道：“早先我就是個光動嘴不幹活兒的，後來我更就是個旁邊站著看的。
    “既是沒什麽要跟皇上回稟的，我就直接回別宮吧。
    “想來太上和太後也急著知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皇上那裏，上一層有王貴妃，下一層有你們伯侄，用不著我！”
    忠勇王笑著答應了，仍舊叫了郭崇本來，細細叮囑了一路安全，仍舊讓他帶著禁軍護送徐太嬪回去。
    至於自己這邊，直接把端王托付給了王熙鳳，自己則帶著大隊人馬，慢慢地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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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沒了外人，王熙鳳和端王同時鬆了口氣，都各自塌了肩膀。
    又忽然反應過來，又忙覷著對方的表情坐直了。
    見對方竟然也是如此，便不由對著笑了出來。
    王熙鳳索性讓旁人去收拾行李，自己則把端王直接抱在懷裏，小聲問他怕不怕、熱不熱、吃飽了沒有等事。
    又問他可知道和恪在宮裏如何。
    端王一聽貴妃竟然拿他當個大人待，立即來了精神，一一回答：
    “倒也不怕，長贏就在我身邊跟著。
    “有點兒熱，所以沒怎麽吃飽。
    “不過也無妨，長贏說，我少吃兩口、餓瘦了都沒關係，隻要別因為暑熱積食，那就是最好的。
    “——和恪姐姐前些日子就回宮了，我知道貴妃娘娘不在，怕有人找她的麻煩，還去看過兩回。
    “姐姐挺好的。
    “我老師也托我照看他女兒呢。
    “嗯，那位林家姑娘也挺好的。我們還一起吃了飯、一起背了書。她比我背的書多——
    “啊，她比和恪姐姐背的書也多。我聽說她小時候是我老師親自啟蒙的。
    “她還告訴我，其實她娘讀書也多，隻是性子太軟、又被家裏人拖累，她爹娘才和離的。
    “——貴妃娘娘，和離之後的夫妻，還能再成親麽？我看林姑娘挺想讓她爹娘破鏡重圓的。”
    一張小嘴，嘰嘰咕咕說起來沒完沒了。
    王熙鳳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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