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跟陛下說過，在皇陵時，妾身和景銓配合著，攪和過榮寧二府的關係。
    “當時賈珍的狀態似乎是有些對榮府不大恭敬起來。
    “然而榮寧二府，甚至加上王、史、薛三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未必我們幾句話就能真挑撥得了他們。
    “至於尤太醫，賈珍雖然說他正在吊唁便被抓走了，大家都不知緣故；但妾身覺得，這未必是實話。”
    王熙鳳凝神思索，“賈敬即便修道，從兩府來說，他仍舊是文字輩的大堂哥。
    “他的喪事，怎麽可能陳鐸去時，隻有賈珍、賈璉兩個子侄帶著一眾晚輩而已呢？
    “照說，應該賈赦、邢氏和王氏都在那邊幫忙才是。
    “除非，有更需要他們三個的場合，且不在寧國府。”
    崇昭帝淡淡地看向自己的貴妃：“你的意思是，他們三個一起留在了榮國府，接待更緊要的貴客？”
    王熙鳳搖頭：“哪怕是去了一位宗室、皇子，接待的人也隻會是賈赦一個人。
    “邢、王二人會到寧國府陪伴尤氏和他們家四姑娘才對。
    “可那二位也沒去。”
    崇昭帝若有所思：“你說得不錯。此時此刻，便是再膽大包天的，也不會夫妻兩個同去榮府。
    “沒有女客，邢、王二人就不該留在榮府不出來。”
    王熙鳳的聲音放輕了些：“所以，必是榮國府的老太太不對勁，那三位才能名正言順地都不去寧府。”
    “若是以榮府史老太太身體不適為由，那尤太醫被請去榮府看病，然後再回到寧府，也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崇昭帝雙眼微眯，冷笑一聲，“辭爵？連這等事都懂得瞞下，顯然是兩府串通好了的！
    “所謂辭爵，不過是掩飾罷了！”
    王熙鳳沉默下去。
    崇昭帝看她，忽然想起來賈王史薛之間的勾連，疑竇叢生：“怎麽了？”
    “妾身幼時也曾在兩府走動，他們家的男丁，排著隊去砍頭，大約能有一兩個冤枉的。
    “可是幾個姑娘，卻都是好的，若要給這群混賬男人連累了，妾身心裏總歸有些感慨罷。”
    王熙鳳歎口氣，想起來林黛玉，“就說給和恪伴讀的林姐兒吧，雖然如今隻是跟著她爹爹，但賈敏畢竟是她親娘。
    “果然兩府鬧出大事，林如海倒是能置身事外，林姐兒可怎麽辦？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她親娘去教坊司不成？”
    此言一出，崇昭帝也沉默了下去。
    也對。
    哪怕是和離了的前妻，想來林如海也忍不得賈敏去教坊司罷……
    所以，賈府之事，隻怕無論如何，還得法外開恩才行。
    可是一想到賈府辦出來的這些事，崇昭帝就覺得心口憋得慌！
    “不過，話說回來，尤太醫既然能在寧府等著陳鐸去抓，說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藥方有問題呢？”
    王熙鳳又提出另一方麵的可能性。
    崇昭帝剛要反駁，外頭忽然傳來景銓畢恭畢敬的聲音：“啟稟陛下，奴才帶了您給貴妃娘娘準備好的禮物來了。”
    屋裏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暫時把那些煩心事都放在了一邊，各自露出個笑容來。
    “來來來，快進來！擺給咱們貴妃瞧瞧！”崇昭帝笑著調侃。
    景銓恭敬進來，景黎等飲羽殿的仆下們跟在後頭，所有人都笑盈盈的。
    幾個小內侍一字排開，各自手裏都捧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王熙鳳嬌羞地倚到了崇昭帝身邊，嬌滴滴地問：
    “陛下給妾身都預備了什麽好東西？看著就像是些奇珍異寶！”
    崇昭帝臉上一僵，立時不客氣地拍了她一巴掌：“十八歲的散生日，要什麽奇珍異寶？
    “隻有幾件日常家用。
    “等明兒你也有了身孕，你便要天上的星星做生日禮物，朕也給你摘下來！”
    王熙鳳撅嘴：“那及笄的時候妾身就在東宮，那生日多大，您也沒給我做呀！
    “我不管！陛下要給我補上！”
    崇昭帝被她氣得笑，但是想一想，王熙鳳在東宮封宮三年，還真是一個生日都沒替她做過，倒還真有些虧欠：
    “好吧！看在你辦差有功的份兒上，一會兒準你自己挑一件禮物，挑一件奇珍異寶！”
    說著話，忍不住回手親昵地捏住了王熙鳳挺直的小鼻子晃了晃。
    王熙鳳嘻嘻地笑，草草道了謝，便迫不及待地令小內侍們打開禮物來看。
    景銓含笑，在旁一一介紹：
    “奴才還記得，貴妃娘娘在別宮時，禮佛格外虔敬。這裏是一尊彌勒金佛，願娘娘笑口常開！”
    王熙鳳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這個好！我喜歡這個！快打開我看看！”
    盒蓋打開，奉到她眼前，王熙鳳仔細看去，見是一尊巴掌大小的彌勒金佛，金光燦燦，做工精細，令人一見便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崇昭帝看著她的笑臉，不由得也彎起了嘴角：“財迷！”
    景銓含笑，令人打開第二個盒子：“這是一柄金胎鏨花嵌畫琺琅開光西洋人物執壺，給娘娘小酌用。”
    可是王熙鳳酒後的狀態，實在是……
    崇昭帝笑吟吟的，衝著王熙鳳擠眼：“貴妃娘娘頗有雅量，這個禮物可是朕親自指定的！”
    王熙鳳臉一紅，外強中幹地哼了一聲，擺手讓收起來：“這壺好看！回頭送給我娘去用！”
    崇昭帝哈哈大笑。
    景銓笑著繼續道：“這是一扇紫檀木雕山水八屜蘭亭八柱插屏！”
    崇昭帝的臉色立馬變了，空拳堵住了嘴，咳嗽不已。
    王熙鳳瞟了他一眼，知道這是為了收藏八套王右軍的《蘭亭序》摹本，太上特意讓人雕了這一扇屏，下頭的八個抽屜裏，根本就是八套摹本的真跡！
    當下得意至極，一把抱住崇昭帝，甜甜膩膩地撒嬌：
    “陛下還說沒有奇珍異寶，這難道還不算奇珍異寶？單這一樣東西，能頂妾身的私庫一整個兒！”
    崇昭帝剛要說話，王熙鳳一口截住：“陛下可不能說是他們不懂、拿錯了！
    “這個插屏既然進了飲羽殿，那就是我的了！天塌下來，誰也別想跟我搶！”
    崇昭帝狠狠地瞪了景銓一眼，卻也隻好咬牙切齒：“那你可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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