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帝想帶著王熙鳳一起走，順便跟她說說周氏後事收殮的一些細節。
    可惜王熙鳳這個時候並不想搭理他，微笑著請他“去忙”：“妾身須與皇後娘娘商議後宮一些瑣事。”
    崇昭帝閉上嘴，麵無表情，抬腳就走。
    慣得你！
    王熙鳳禮數周全、斯文端莊。
    等他走了，回到莫皇後床前，先拿了一些宮中眾人衣食住行等事出來鋪墊。
    直到都把莫皇後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才緊緊地盯著她的表情，輕聲試探：
    “聽說墨氏族中的姑娘家也不少……
    “若是陛下心傷太後薨逝，又因想當年墨承徽之冤屈，意欲再賞墨氏恩典……”
    莫皇後聽到這裏，意外地看向王熙鳳，定睛細瞧：“貴妃不是一向寬宏？怎麽，竟然容不下墨氏姑娘？”
    王熙鳳張口結舌，啊呃了半天，臉上極其僵硬地勉強解釋：
    “妾身隻是想請娘娘示下，若果然要接墨氏姑娘入宮，隻怕要單設一處精致些的宮室給她住。
    “娘娘看，哪處合適？妾身好提前預備著，讓他們開始修葺。”
    這倒還真是個理由。
    畢竟太妃們回宮，剛把所有已經修好的宮室都占下了，若是果然在這種情形之下納一位墨氏進宮，位份必定低不了……
    莫皇後的心情慢慢地帶上了一絲陰霾。
    畢竟，其他人入宮，對她的地位都不會有威脅，但墨氏，就不好說了……
    “這個自是要的。隻是，不知墨氏姑娘是不是都是懷茵的性子，宮室也不好挑選。
    “你挑個小巧的，布置雅致些，打算好了讓她一個人住一輩子的那種，也就是了。”
    莫皇後隨口敷衍。
    王熙鳳隨口應是，然後再“隨口”添了一句：
    “聽說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本是同源，那不然妾身就照著皇後娘娘家小妹的性子選宮室，想必是錯不了的。”
    莫皇後皺起眉頭：“你說雅慧？她性子怎樣你如何知道？”
    莫雅慧是她的妹子裏頭唯一一個進過宮的，但也沒跟王熙鳳碰過麵啊……
    “要不妾身跟娘娘討教呢？”王熙鳳笑容諂媚。
    莫皇後沒好氣地瞪她：“本宮離家日久，亦不曾與她長久相處，並不知道！”
    “……那，那好吧。妾身就按娘娘的示下，挑小巧精致的！”
    王熙鳳訕笑著告辭離開。
    莫皇後冷冷轉開臉。
    蓬萊殿內殿安靜了下來。
    安靜了很久。
    沒有一個人出聲。
    莫皇後悠然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對勁，抬眼看去，卻隻見到了韓姑姑驚懼疑惑的雙眼。
    “怎麽了？”
    “娘娘，與太後，娘家，同源……？！”
    “……”
    王熙鳳坐著輦車，行在宮道上，微微含笑。
    跟在她身邊的孟姑姑整個人都懵了。
    皇後和太後，同源？！
    什麽意思？！
    “本宮聽說，百年前，天下大亂的時候，太後娘娘家的那個墨，怕合族俱滅，就遣了幾支遷走。
    “皇後娘娘家的這個莫呢，就是其中之一。
    “本宮還聽說，真論輩分，皇後娘娘乃是太後娘娘的姑奶奶輩呢！”
    王熙鳳實在沒忍住，笑嘻嘻地跟孟姑姑“閑聊”。
    這件事，宮中從未有過一絲風聲！
    孟姑姑的臉色倏忽亂變，最後實在不知道該定在哪一個表情上才算得體，隻好咳了一聲，低了頭，閉上嘴。
    王熙鳳卻笑吟吟的，聲音幾乎都要飛揚起來：“本來呢，本宮還以為是個瞎話兒，所以今兒想讓皇後娘娘辟個謠呢！
    “誰知道，竟然是真的！皇後娘娘竟然這樣痛快地，就認了！”
    說到這裏，王熙鳳帕子舉起，哈哈哈了起來。
    唉。
    孟姑姑抬起頭，無語地看向自家娘娘。
    幸災樂禍得這樣明顯嗎？
    王熙鳳在輦車上一邊笑，一邊轉過臉來，招手把她叫到身邊再近一些的地方，小聲笑道：
    “姑姑啊，除了那一位，我可又給你多找了一位出來哦！”
    騰地一下，孟姑姑的臉上瞬間通紅！
    她知道，王熙鳳這是在說她的“仇人”。
    “待墨家的姑娘入宮……”王熙鳳笑嘻嘻地看著她。
    孟姑姑瞪她：“娘娘！”
    王熙鳳眉飛色舞，耀武揚威。
    “周貴人剛過身……”孟姑姑接著瞪她。
    哦，這倒是。
    不好在這種時候笑得太開心……
    王熙鳳坐了回去，舉起帕子，擋住自己仍舊壓抑不住上揚的嘴角。
    消息很快傳到了長贏這裏。
    長贏十分驚訝。
    但是想了想，還是在崇昭帝小睡醒來時，背了施容華，趕緊報了上去。
    崇昭帝眉心一跳：“同源？！”
    “是。”長贏頓了頓，小心地看著他，不再往下說。
    崇昭帝坐在床上沉吟。
    施容華帶著人端了盥洗的用具進來，見他們主仆的模樣，眨了眨眼，問：
    “皇上不梳洗嗎？午膳在不在我這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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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妃娘娘已經安排好了明義殿那邊的事情，剛才讓人來傳話請皇上過去用午膳呢。”
    崇昭帝不語，動動手指，示意長贏：“通知陳鐸。”
    這就是要徹查的意思了。
    長贏躬身答應，退了出去。
    宮人上來服侍梳洗。
    待一切整理好了，崇昭帝方看了一眼施容華的肚子，聲音溫軟了一些：
    “有了身孕，就不要爬高踩低的，注意不要抻著腰。
    “段嬤嬤的話，你必須要字字句句，好好聽著。所有任性的事情，等孩子落地，隨你鬧。”
    施容華得了這樣的許諾，頓時燦開一張笑臉：“是！謝皇上！妾一定聽話！”
    段嬤嬤在旁鬆了口氣，插嘴抱怨：“施容華真是老奴見過的最不像話的娘娘了！
    “行臥坐笑，吃飯喝水，沒有一樣能做得像一位娘娘……”
    崇昭帝嗬嗬地笑了起來，朝著段嬤嬤擺了擺手：
    “她本就生於鄉野，天性自然，又是彝族姑娘，這些細枝末節的規矩，不守就不守了罷。
    “隻要尊卑長幼、忠孝節義，別走了大褶兒就好。”
    段嬤嬤無奈地歎氣搖頭，甚至公然瞪了施容華一眼，順手拍了一把她的小臂：
    “也就是陛下這樣寬厚的君王，能容得下你這樣胡鬧的妃嬪！”
    施容華吐吐舌頭，嘻嘻地笑著上前抱住了段嬤嬤的胳膊，小聲嘀咕：
    “那些東西，我就是做不好，但是我努力過了，我很聽話的嘛……”
    段嬤嬤又瞪她一眼，但還是握住了施容華挽在自己臂彎裏的手，輕柔地拍拍，情狀親密，有如母女。
    崇昭帝看著，臉上露出安慰滿意的笑。
    這樣好，這樣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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