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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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妃聽說王熙鳳回宮過來請安,第一時間便將李宣儀也請了過來,手裏僅有的半本賬目也整整齊齊地收拾好了放在桌上等著她。
王熙鳳進門、請安,被叫起、請坐。
緊接著徐太妃便含笑道:“聽說貴妃要晉皇貴妃了?看來早先咱們娘兒兩個說的話,要應到如今了呢!”
“喲,太妃娘娘說的是哪句?妾身可忘了!”王熙鳳故意逗她。
徐太妃翻個白眼,哼笑一聲:“國喪期間,不得調笑!皇貴妃要肅穆些!”
王熙鳳抿著嘴笑:“是!謹遵太妃娘娘懿旨!”
二人相視而笑。
李宣儀抵達時,王熙鳳正扭頭叮囑安兒:
“……跟蔡尚食說,太妃太嬪們口味不同,讓她別糊弄,親自給幾位都請個安,問一問愛吃的不愛吃的。
“早先尚食局想來也留過消息,可時日久遠,誰知道太妃太嬪們的口味沒個變化呢?
“別等著被人家指著鼻子說懈怠了再來補救,差事想在頭裏。記住了沒有?”
安兒一一聽了表示記下:“回頭就去說。”
李宣儀嫋嫋婷婷走進來,先恭敬給徐太妃和王熙鳳都行了禮,再問二位有什麽示下。
徐太妃立即擺手讓她們走:“我一輩子沒管過這麽多事兒,累也累死了。貴妃總算是回來了,你們倆快拿著賬目離了我這裏!”
王熙鳳和李宣儀都輕笑起來。
“差事忙,我也就不跟太妃娘娘虛客氣了。大事完後,咱們娘兒們再一處坐著罷!”
王熙鳳幹脆地站起來,即刻便告辭。
出了太妃宮室,李宣儀乖順得很:“去飲羽殿麽?”
“我那裏人太多,還是去你那裏。以後也是。”王熙鳳搖頭。
李宣儀眨了眨眼:“啊?以後?”
“你少給我作怪!我昨兒就跟皇上說過了,以後都讓你幫著我管事。
“皇上的旨意也傳了出去,晉我的皇貴妃的同時,也晉你為妃,日後協理六宮。”
王熙鳳拉了她的手,拖著便上了自己的輦車,令人起駕。就著輪聲碌碌,輕聲告訴她,
“皇上疼孩子。
“如今和恪跟端王都在我那裏。
“宮裏接二連三辦喪事,兩個孩子隻怕是一個也不敢讓另辟宮室出去住。
“那這一年半載的,宮中諸事,隻有煩你費心。
“待你有了好消息,咱們再議。”
李宣儀聽得連連點頭,連聲稱好。
王熙鳳沒料到她這樣痛快,竟然半句推辭的話都沒有。忽然又想起來,不由低聲笑道:
“怎麽?忙不迭接了宮務,怕皇上讓你幫著養陶哥兒?”
李宣儀不好意思地笑,又點頭,輕聲答道:
“先帝和先皇後都看重端王,陛下也正經讓禮部預備冊封東宮。
“偏哥兒還年幼,必得有一位心地純良的妃嬪做養母。
“原是您最合適,可您那兒又有和恪公主。
“妾身沒出息,萬沒那個膽量養育太子……”
這倒是個清醒的人。
王熙鳳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嗯,我知道了,回頭有機會,替你稟報陛下!”
李宣儀滿麵感激。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便都順了過來。
崇昭帝果然把宗室王公、勳貴重臣們都狠狠敲打了一頓,一直到了午錯時分,才讓人來跟王熙鳳送國喪章程。
來人一進門,王熙鳳便愣住,驚喜交加:“我的慶公公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快快,來人,看座,上最好的茶點來!”
竟是慶海。
走了一遭皇陵,慶海比先前多了定性,這時候雖然也笑得高興,卻沒了先前的輕狂。
當下欠一欠身,先把章程節略鄭重呈給王熙鳳,又傳了崇昭帝的口諭,最後才坐下跟她敘舊。
又笑道:“因太上之前擢了令尊做太常寺少卿,如今正管此事,陛下便也請了他老人家過來。
“剛才說話間,皇上說,原本想提拔先皇後的舅父梁某做刑部侍郎,可先皇後賢惠,堅決辭了。
“令尊竟然打斷皇上的話,說英明無過於皇上,刑部如今的最要緊的差事乃是四王八公勾連的不法事。
“這件大案牽涉太廣,中間又夾雜著先廢太子和先帝的臉麵,外人不敢辦,宗親們又總礙著親戚情分狠不下心。
“先皇後的舅父梁某,乃是未來太子爺的親舅爺,皇親國戚一條先占上了,不論是國事還是家事,恰好都管得!
“且早先因著先皇後,梁某小心謹慎,也從未牽涉過早年間的大亂,最是潔身自好,幹幹淨淨,審舊事時比誰的腰杆子都硬。
“所以,這刑部侍郎一職,竟是非他不可,舍他其誰!”
這個人選倒真是合適!
為了太子的前程和未來局麵,這位梁某必定是無枉無縱、除惡務盡!
且他跟這幾係都算得上是對頭,殺了誰他也不心疼!
父親當機立斷,攔得好!
王熙鳳裝著目瞪口呆:“然後,皇上聽了?”
“是!皇上大喜,說這件事他隻是模模糊糊的念頭,唯有王大人看得透徹,竟是最得當的!
“當下就傳了旨意,想來此刻,梁郎中已經是梁侍郎,明兒就要去刑部上差了呢!”
慶海樂嗬嗬地喝了口茶,又讚了兩句王子服“深體聖意”,躬身告退。
王熙鳳忙命安兒封了個紅包,又命景黎送出去,最後才試探著又問一句:“戴相怎樣了?”
“戴公求了去皇陵守著太上。陛下準了,讓錢罡服侍著老內相過去。”
慶海笑著看向王熙鳳,“還是娘娘會調教人。陛下跟錢罡說了幾句話,差點兒就舍不得放人。
“還囑咐他呢,讓服侍了戴公百年之後,趕緊回來上差。”
王熙鳳微微鬆了肩膀,似笑非笑:“慶公公抬舉,我可不敢當。”
“您別忒謙遜了。您瞧瞧如今的老夏,蓬萊殿掌事;富貴兒,太子心腹;就連小春和,都快成最年輕的內寺伯了!”
慶海如數家珍。
王熙鳳笑意更盛:“瞧你說的!那不都是你使出來的徒子徒孫?”
“可不敢可不敢!”慶海連忙擺手,立即撇清,“老奴是個拙笨的人,前兒從皇陵回來還跟陛下說呢。
“過了這幾件大事,朝上安生些,陛下的皇陵也就該修了。
“老奴去了皇陵一趟,倒是有些心得,日後給皇上修陵的差事,老奴直接領了,不比別人強?”
王熙鳳驚訝:“陛下怎麽說?”
“回貴妃娘娘的話,皇上已經準了。”慶海笑容可掬。
王熙鳳嗔怪地瞪他:“宮裏正忙得四腳朝天,你倒是會躲清閑!”
頓一頓,又笑,“罷了。那邊倒是也不錯,又肅靜又安生,沒得天天在京裏跟些小鬼兒們鬥咳嗽!
“等你臨出發,告訴我一聲兒,我給你踐行。”
慶海笑著答應,這才慢慢地踱著方步走了出去。
王熙鳳看著他的背影直發愣。
李宣儀小心翼翼地喊她:“娘娘怎麽了?”
“哦。”王熙鳳回過神來,輕輕歎了一聲,“我隻是想著,除了耿容華,東宮的舊人,可沒幾個了。”
世事如棋,辰光如水。
風雲流轉,眨眼便是三年之後。
守孝已畢的崇昭帝被朝臣們催著選秀。
徐太妃想了想,也請了崇昭帝來勸:“昨兒謹妃查出了身孕,靜妃又幫著照看太子。
“宮裏滿打滿算剩了幾個,都木愣愣的不解春風。
“如今四王八公遺禍已清,四邊九夷也沒有大戰事,天下太平。皇帝也該選幾個可信的人進宮陪伴,為皇家開枝散葉才好。”
因這幾年徐太妃慈愛智慧,替他坐鎮後宮,很是壓製住了那些宗室長輩們,幫了他大忙。
所以崇昭帝也頗尊重她。聞言遲疑片刻,道:“隻是此事還要跟皇貴妃商議。
“上個月太醫剛跟朕說,皇貴妃早些年身子吃的虧,如今終於都養息回來了。
“朕又要給她添事情做,隻怕她不肯……”
徐太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哎喲,我倒忘了,從她入宮,接二連三的都是大事,皇上是不是直到如今,還沒跟皇貴妃圓房呢?”
崇昭帝張口結舌,摸摸鼻子,轉開臉,咳了一聲,不說話。
長贏在旁邊偷笑。
“昨兒十五,靈妃過來陪我上香念佛,臨走還提起這件事,問我:
“皇上是不是打算等太子大婚,才肯親近皇貴妃?”徐太妃哈哈地笑。
崇昭帝尷尬:“也不是……”
“那您等什麽呢?難道等皇貴妃自己給自己布置洞房不成?”徐太妃打趣他一句,又笑,“想來皇上也不知道洞房該怎麽處置才是。
“不如這樣,您請我一頓,我來給您和皇貴妃辦這個場麵,如何?”
崇昭帝臉上微紅,站了起來,正經給徐太妃深深作了個長揖:“那就一切拜托太妃了!”
“行!我這就叫欽天監的來,看日子!”徐太妃拍板。
崇昭帝落荒而逃。
等他臉紅心跳地回到宣政殿坐下,忽然反應過來:所以徐太妃壓根不是替自己著想,催著選秀,她根本就是替王熙鳳來催洞房的!
登時坐在那裏生起了悶氣:
好你個王熙鳳,你又算計朕!
已經長成個小小少年,甚至開始變嗓,聲音微微開始沙啞低沉的太子陶哥兒看著他不高興卻沒發作,不由稀奇,湊過來盯著他問:
“父皇,您不是去後宮了?怎麽看著,像是生氣了?
“是又跟皇貴妃娘娘吵架了嗎?
“還是靈妃娘娘又爬屋頂了?
“靜妃娘娘昨兒晚膳幹嘔來著,田姑姑說恐怕是有身孕了,怎麽,太醫查了不是麽?”
崇昭帝一愣:“靜妃有了?”
“是啊!”兩年半以前便搬到靜妃宮中、以她為養母的陶哥兒滿麵理所應當,“靜娘娘連著半個多月嗜睡、飯量大、愛哭。
“田姑姑說,必是有了。
“父皇,你說靜娘娘能給我生個弟弟嗎?
“她那樣溫柔安靜的性子,弟弟必定也是個沉穩的,日後能給我當大幫手呢……”
崇昭帝定定地看著兒子,忽然覺得,多年前那些張牙舞爪的舊麵孔,那些倉皇混亂的慘烈故事,終於如一陣風一般,都吹散了。
過了好一時,他才輕聲問向自己最得意愛重的長子:“陶哥兒,你說,若是你王娘娘也生個弟弟,你可高興麽?”
太子輕輕地閉上了嘴,慢慢抬眼看向他,一言不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