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替唱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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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棚裏的冷氣開得很足,葉徽卻覺得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盯著玻璃對麵控製室裏爭吵不休的幾個人,手指無意識地在《南方雨巷》主題曲譜上敲擊著節拍。
"我說了不錄就是不錄!"當紅歌手周子昂把耳機摔在調音台上,"這種三流電影也配讓我唱主題曲?要不是看在芳姐麵子上,我連來都不會來!"
製片主任擦著額頭上的汗,低聲下氣地勸說:"周老師,合約都簽了,您看這..."
"合約?"周子昂冷笑一聲,從助理手中接過咖啡,"那點違約金我付得起。實話告訴你們,星輝娛樂剛給我開了三倍價錢錄他們的賀歲片,你們自己掂量掂量。"
葉徽垂下眼睛,嘴角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譏誚。前世在上海灘,這樣的戲碼他見得多了。那些所謂的"金嗓子",往往在葉家的堂會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葉老師,您看這..."有些維難得導演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臉色灰敗得像蒙了一層土,"今天這場戲怕是拍不成了,主題曲錄不了,後期製作全要推遲。"
葉徽輕輕合上樂譜:"我記得合同裏寫的是今天必須完成所有配音工作?"
"是啊,可周子昂這一撂挑子..."導演突然壓低聲音,"芳姐剛來電話,說要是今天搞不定,她就把投資撤了。"
錄音棚的門被猛地推開,周子昂帶著助理趾高氣揚地走出來,經過葉徽身邊時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喲,這不是我們的"民國貴公子"嗎?聽說你以前是芳姐的..."
葉徽抬眼,一個眼神就讓周子昂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裏。那是葉家少爺看下人的眼神——居高臨下卻不帶情緒,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你、你瞪什麽瞪?"周子昂莫名有些發怵,強撐著氣勢,"一個靠臉上位的十八線,真當自己是..."
"我來,"葉徽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泓秋水,"給我二十分鍾。"
導演一愣:"什麽?"
葉徽已經走向錄音室,順手從牆上取下一把備用吉他:"既然周老師不願意唱,我來試試。"
錄音棚裏頓時一片嘩然。周子昂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大笑起來:"你?一個連正經音樂訓練都沒受過的小白臉?你知道這首歌的音域有多寬嗎?"
葉徽沒有理會,隻是坐在高腳凳上調了調琴弦。這把雅馬哈的民謠吉他比他前世常用的那種西洋吉他重些,但音準還不錯。他隨手撥了幾個和弦,是民國時期上海灘最流行的《夜來香》變奏。
"葉老師,"錄音師猶豫地湊過來,"這歌原調是降b大調,對非專業歌手來說太高了..."
葉徽微微搖頭:"請放伴奏帶,就按原調。"
控製室裏的人麵麵相覷。周子昂抱著胳膊冷笑:"行啊,我今天倒要看看,咱們的"貴公子"能演出什麽好戲。"
當第一個鋼琴前奏響起時,葉徽閉上了眼睛。這首歌寫的是雨巷中錯過的愛情,詞曲都帶著民國小調的韻味。他想起前世蘇州河畔的細雨,想起那個撐著油紙傘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長巷深深,雨落無聲..."
他的聲音一出,整個錄音室瞬間安靜下來。
那不是專業歌手的華麗嗓音,而是一種帶著歲月磨礪感的低沉音色,每個字都像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更令人驚訝的是,葉徽完全改變了原曲的唱法——他將西洋流行樂的旋律徹底解構,用近乎昆曲的轉音方式重新演繹,吉他伴奏也換成了更具東方韻味的指彈。
"...你轉身時,傘沿滴落的不是雨,
是我一生未能說出口的歎息..."
副歌部分,葉徽突然拔高音調。那個音高本該是男性嗓音的極限,他卻唱得舉重若輕,尾音微微顫抖,像一滴將落未落的雨懸在簷角。控製室裏,幾個女場記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
周子昂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是專業歌手,比任何人都清楚葉徽這種唱法的難度——那不是靠天賦就能達到的境界,而是需要經年累月的聲樂訓練才能掌握的氣息控製。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葉徽的手指輕輕按住琴弦。錄音棚裏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聲音。
"這...這不可能..."周子昂的聲音有些發抖,"你肯定提前練過..."
葉徽放下吉他,眼神淡漠:"第一次看到譜子,就在你摔耳機的時候。"
他說的是實話。前世的葉徽雖然體弱,卻是葉家子弟中音律造詣最高的一個。上海灘最好的聲樂老師曾說過,若不是生在富貴人家,葉徽靠一副嗓子就能吃遍天下。
"再錄一遍吧,"葉徽對目瞪口呆的錄音師說,"剛才有幾個音準沒控製好。"
"不!不用了!"導演突然激動地跳起來,"就這樣!太完美了!這種即興的感覺正是我們需要的!"
周子昂鐵青著臉摔門而去。葉徽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搖頭。他本不想出這個風頭,但更不願看到陳導這樣的老實人被欺負。更何況...他瞥了一眼角落裏正在錄像的手機,這段視頻很快就會傳到蘇芳那裏。
有時候,展示價值比拒絕更能讓人保持距離。
"葉老師!"錄音師激動地跑過來,"您有沒有興趣正式錄製一版?我們可以重新編曲,就按您剛才的風格..."
葉徽已經站起身:"不必了,用這版就好。我下午還有課。"
"等等!"導演追出來,遞給他一份文件,"這是主題曲演唱的合約,酬勞按一線歌手標準..."
葉徽看都沒看就推了回去:"掛名權我不要,酬勞捐給劇組武行們的醫療基金吧。"他頓了頓,"隻有一個條件——今天的事,不要主動對外宣傳。"
走出錄音棚時,葉徽的手機震動起來。是蘇芳發來的短信:"嗓子好了?晚上來四季酒店,我親自檢查檢查。"
葉徽刪掉短信,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遠處傳來悶雷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雨前的土腥味。他突然想起前世死前的那場雨,也是這樣的天氣,他咳出的血染紅了胸前的羊脂玉佩。
手機又震了一下,這次是南方大學的課程提醒:《古典文獻學》下午三點,文學院305教室。
葉徽整了整衣領,向地鐵站走去。身後,錄音棚的玻璃門上倒映著他清瘦的身影,像一幅被雨水暈開的民國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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