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亂世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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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桅在聽著武陽實話的那一刻的感受,她有些不記得了,思緒就像被風雪凍住一般,短暫地凝滯而空白。
    她以為自己會憤怒,會衝下車去,就像所有被辜負的女人那樣歇斯底裏的去謾罵,去怒吼,去責問。可她隻是靜靜地坐著,連手指都沒有顫抖一下。
    她的教養不允許她為了一個男人而成為當街潑婦,那有失體麵。
    北平的逃離,南京的醉泣,都成了過往雲煙。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終於學會了將理智鍛造成鎧甲,而不是被情緒撕扯成碎片。
    她想她真的成長了。
    十八歲到十九歲,不過三百多個日夜,卻仿佛隔了一生。
    雪,無聲地落著。
    她的心像一座荒蕪的城,而關於陸璟堯的一切,都被鎖進了一座用冰雪築造的圍城——不見天日,永不開啟。
    陸璟堯不再是那個讓她一見鍾情的心心念念,也不再是她眉眼之間的心潮澎湃,如今不過是結婚證上一個冰冷的名字。
    ——如他所願,涇渭分明。
    雪落了一夜,西山別苑靜得隻剩枯枝承雪的簌簌聲。昨日廊下的笑語,爐邊的暖意,全被這場雪抹得幹幹淨淨,仿佛從未存在過。
    清桅係好駝色大衣的腰帶,灰呢圍巾在頸間繞了兩圈。鈴蘭踮腳為她戴上雪帽,毛絨絨的白襯得她眉眼如畫。
    "小姐這樣打扮,倒像畫報裏的摩登女郎。"鈴蘭眼睛亮晶晶的。
    清桅瞥她一眼,知她心裏,指尖輕輕點了她的額頭:"少耍貧嘴。"
    她不需要安慰——事實上,她從未覺得如此清醒過。
    推開房門,冷風撲麵而來。自從陸璟堯以"安全"為由限製她出行,已經很久沒去探望許宴和宋琪了。
    清桅踩著樓梯下來時,武陽已立在玄關處。軍裝肩頭落滿霜花,臉頰凍得泛青,顯然候了多時。
    "少奶奶。"他抬手敬禮,從懷中取出一個牛皮紙袋,"四少讓轉交給您。"
    鈴蘭機靈地接過,紙袋輕飄飄的,隱約透出墨香。清桅連眼風都沒掃一下,隻淡淡道:"還有事?"
    清桅垂目瞥一眼紙袋,又看向鈴蘭,鈴蘭機靈地雙手接過,紙袋裏裝著一個深藍的盒子,隱約透出墨香。
    清桅連眼風都沒掃一下,隻淡淡道:"還有事?"
    武陽喉結滾動,將陸璟堯的交代一字不差複述——陶希的到訪、緊急軍務、前日失約。任誰聽來,這都是份剖白心跡的致歉。
    可清桅隻是撫平手套上的褶皺,喚了聲:"青玄。"
    武陽愣住。他設想過憤怒、委屈甚至眼淚,唯獨沒料到這般死水微瀾。眼見她要踏出門檻,他急追兩步:"少奶奶,眼下局勢——"
    清桅一掀眼皮,眼神漠然。
    “要麽留下,要麽開車。”清桅冷聲打斷,不再看他。
    經過昨天下午一事,武陽對這位少奶奶更是謹慎,此刻見狀,他猛地咬緊牙關,轉身拉開車門。
    醫院永遠像一座不眠的城。
    因著下雪的關係,醫院門口多了很多摔傷患者,清桅透過車窗望了一眼,指尖在膝頭輕輕一叩:"走後門。"
    她正躊躇該先找許宴還是宋琪,誰曾想進門,就看到一個白色身影逆著光奔來,醫生袍下擺翻飛如鴿翼,聽診器在頸間晃出銀光。
    是宋琪。她正低頭翻看病曆,眉心蹙起一道淺溝——那副專注的模樣,與記憶中偷吃杏仁糖的女校生判若兩人。
    “宋琪!”清桅笑著高聲喊道。
    宋琪聞聲抬頭,眼鏡後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清桅!"她快步上前,卻在離清桅兩步遠時猛地刹住,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胸前的聽診器,"你...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清桅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粒,笑道:"宋醫生現在連寒暄都像問診了?"
    "少貧嘴。"宋琪一把抓住她冰涼的手,目光掃過她身後神情緊繃的武陽,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清桅會意,朝慕青玄遞了個眼神,挽著宋琪往前院去。身後軍靴剛踏出半步,就被玄色布鞋截住去路。
    "讓開。"武陽肩章上的金線在陽光下刺目。
    慕青玄負手而立,青衫下肌肉僨張:"小姐不喜歡被人跟的那麽緊。。"
    兩人鼻尖幾乎相抵,武陽突然冷笑,右肩猛地前頂,“怎麽,想攔我?”
    慕青玄連衣袂都未動分毫,隻垂眸道:"你打不過我。"
    武陽眼底騰起血色,右拳攜風而出!
    "青玄。"
    清桅的聲音像一盆雪水澆下。兩人瞬間僵住,各自退開時,青石板地上已多了幾道鞋跟碾出的深痕。
    "他們倒是..."宋琪眼尾微挑,話裏帶著未盡的笑意。
    清桅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這些是?"指尖輕點她懷中那疊泛黃的紙頁。
    “哦,病人資料。現在這裏傷員的救治工作告一段落,許醫生說不想留在前線的,可以回北平。”宋琪低頭翻了翻,“我這幾天在做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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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回北平?”消息太過突然,清桅有些懵。
    宋琪突然伸手捏她臉頰,力道故意加重:"再不回去,教授該把我除名了。"她笑聲清亮,卻掩不住眼底的潮濕,"倒是你,別連解剖室的門朝哪開都忘了。"
    這幾個月看的,聽的,經曆的都太壓抑了,她不想再承受更多分別的難過。
    清桅感受她的低落,也默契地伸手抱一抱著,“怎麽會,你可要給我好好學啊,還有記得給我寄筆記,未來宋大醫生。”
    宋琪被她哄到,笑的溫柔,“你也是,未來的沈大夫。”
    清桅煞有介事地認真點頭,不敢敷衍。
    院中老樹的枯枝裹著積雪,有落敗荒蕪之感。所幸陽光不懼嚴寒,依舊猛烈,灼人心魂。
    清桅好似突然想起什麽,驀地起身問,“你回北平了,那舟亭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宋琪大方坦言,好像並不困擾,“我不可能要他跟我回北平,他也不會要求我留下。”
    清桅沒太懂她的意思,疑惑地問,“這是……分手的意思?”
    宋琪大笑,雙手捧著清桅迷茫的臉,湊近了些,目光灼灼,“不,清桅,是相愛而不相縛。……我們可以隔著山河寫信,可以看同一時節的春雨,聽夏日聒噪的蟬鳴,跑進同一場秋日的晚風,訴說冬雪純白的思念。”
    “我亂世的愛人啊——天涯共此時,足矣。”
    宋琪熱烈而溫柔的呼喊炸在她的耳邊,清桅知道,草莽山川都聽到了,日月星辰將會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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