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頭暈，無力。
    嘈雜喧囂的聲音，刺鼻怪異的氣味，身上隱隱有些痛癢。
    童顏睜開雙眼看見一片漆黑，她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被綁上沉重鐵銬，側臥著躺在冰冷黏膩的鐵皮上。
    耳旁有窸窸窣窣的哭聲，她坐起身往旁邊小心摸索。
    似乎摸到了一條瘦小的腿，對方驚聲尖叫。
    “不好意思，那個……”
    她正要詢問，立時被稚嫩的女孩聲打斷：“你是九州人嗎？”
    “是。你在哪，我看不見。”童顏摸索著周邊，指尖觸碰到一根圓粗冰冷的鐵杆，順著往旁邊又摸到了一排排鐵杆。
    鐵籠子。
    童顏傾了傾身，試圖再往前摸索，可腋下的觸感全是腦袋，她的手也夠不過去了。
    沒一會兒，她聽到手掌觸碰鐵皮挪動的聲音，緊接著一隻小手摸上她的胳膊，“我在這，是你嗎？”
    女孩聲音哽咽，童顏在黑暗中摸到了那張臉，隻有自己手掌一般大，“是我是我。”
    話音剛落，對方找到依靠，倏地一下緊緊抱住了她的腰。
    太突然，剛流產的痛感從肚子襲擊每根神經，讓童顏不住悶哼一聲。雖然也
    也處在未知的恐懼環境，但她還是耐心安撫女孩情緒：“別害怕，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王笑笑，十三歲了。”
    這麽小。童顏說：“我比你大，你叫我小童姐吧。”
    笑笑沒說話，傳來一聲聲低低地嗚咽。
    “別哭別哭。”童顏擦了擦她的臉，“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笑笑搖頭。
    “你怎麽到這來的？”
    笑笑還是搖頭。
    童顏沒繼續詢問，思考自己怎麽會在這裏？
    她要去機場，在琳達車上……琳達！
    琳達？童顏疑惑又驚恐地摸口袋，手機果然不在了，資料袋更不用指望。
    被人抱著身體，她隻得先將笑笑的腦袋抬起，然後把手伸進褲子，摸到內褲包裹的小腹處突起一小塊。
    戒指還在。童顏眼下清楚是琳達下套欺騙自己，可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車內香水味很正常，坐了那麽長時間要暈早暈了。礦泉水應該也沒問題，喝完大半瓶還清醒著，唯獨吃了那顆糖……
    雖然吃之前就犯困，但隻是睡著不可能不省人事，而從籠子外高昂的呼聲也猜到了處境。
    根據笑笑的情況來看，籠裏的女孩大抵全是未成年，這讓童顏想起之前琳達給衛生巾的時候，莫名問了一句“會用嗎”。
    越想，琳達每一個點都非常可疑。
    此時籠子外安靜了些，不一會兒，傳來女人拿話筒細細柔柔的說話聲。
    琳達！
    “我過去看看，你跟著我。”童顏握笑笑的手，小心翼翼擠開身旁其她女孩，動作輕緩，避免壓到她們。
    爬到籠邊緣，她抓住一截鐵杆，手背觸碰到絲滑的布料，揪起一小塊往下扯了扯。
    厚重的棉布紋絲不動，她憑感覺順著往下摸到了布角，一點一點往手心攥動，逐漸看見亮光——
    忽然“噌”地一聲，伴隨著群眾激動的呐喊，遮蓋鐵籠的棉布被人一把扯下。
    聚光燈猝不及防打在身上，童顏下意識用胳膊擋住眼睛，耳旁立時響起女孩們驚恐地尖叫，笑笑也在瞬間躲進了她懷裏，埋著頭顫抖哭泣。
    哭聲惹起現場氣氛高漲，童顏適應強光後，這才看清局麵。
    方正生鏽的大鐵籠裏，蜷縮著十幾個亞裔女孩，雙手雙腳同樣被鐵鏈鎖住。她們衣衫淩亂，身上布滿淤青血漬，顯然在被拐賣時拚死反抗過，卻換來了無情毒打。
    相比之下，童顏還算幸運，衣服沒被撕破，也沒遭受毆打和侵犯，隻有鞋子不見了。
    她垂下眼，看見鐵皮板上混著眼淚和血水的液體，稍稍抬腿帶出幾條粘稠的細絲。
    一陣惡心湧上喉頭，童顏捂住嘴幹嘔不止，淚水不受控地湧出眼眶。
    她們還是孩子，這些人怎麽下得去手……
    “刺啦——”
    鐵籠門突然打開，全身刺青的男人弓著腰探進籠內，隨便揪住一個女孩的頭發往外拖。
    籠中瞬間炸開尖叫，其餘人跌跌撞撞往角落縮，眼睜睜看著那女孩在金屬碰撞聲裏掙紮挪動，最後被粗暴拖拽出去。
    鐵鏈在擁擠中互相碰撞，接連不斷地口哨聲混雜著不同口音的汙言穢語，在充滿腥氣的空氣裏絞成令人窒息的網。
    童顏將笑笑護在懷中，透過鐵籠縫隙，看見先前被拽走的女孩重重摔在台子中央。
    “各位尊敬的賓客——”身穿白色雪紡裙的女人踩著細高跟走來，她手持話筒唇角，另一手勾起女孩脖間的牌子，“新鮮出爐的韓國雛兒，開價五千美金起拍。”
    那溫柔的聲線像淬毒的刀刃，將這場人口販賣的罪惡粉飾成華麗盛宴。
    隨著此起彼伏的叫價結束，落槌聲響起，刺青男將女孩扛在肩頭，粗暴拋向台下成功叫賣的男人。
    童顏下意識捂住笑笑眼睛，強迫自己冷靜思考對策。
    這裏戒備森嚴，即便被拖出去時有機會逃跑，腳踝的鐵鏈也會成為阻礙。不過江正誠女友的身份，她想，這些人或許會網開一麵。
    可笑笑……童顏向來承認自己自私，她們萍水相逢，就算熬過今天，日後也未必記得對方模樣。可看著籠中一雙雙絕望的眼睛，胸腔裏翻湧的難受怎麽也壓不下去。
    這時，刺青男再度走來，從籠裏拽走兩個女孩。
    視線忽然晃了晃。
    鐵籠斜對麵，男人穿著印花襯衫，嘴裏叼著煙，雙手拿著手機自顧自地敲打鍵盤。
    江嶼！
    童顏心頭一顫，他怎麽在這裏，難道是他一手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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