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顏埋頭吃著麵條，每一口細嚼慢咽，發出細微的嘬嘬聲。
    江嶼偏頭看了她一眼，想起從前在路邊遇見個慌慌張張的小姑娘，哭著鼻子向路人求助。他瞧著眼熟下了車，小姑娘說想吃麵卻迷路了，閑來無事帶著人去了。
    她吃得很慢，像現在這樣一根根挑著吃，他隨口說了一嘴，把人惹哭了。連聲謝謝都沒有，事後還跑去江正誠那兒告狀，說他罵人。
    他不過說了句，王八嗦麵。
    這家夥，怪會歪曲事實，挑撥離間。
    一想到江正誠，男人沉下臉，好心情頓時化作窩火，“王八嗦麵。”
    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落進女孩耳裏。
    童顏嘬著一根麵條，轉頭狠狠剜他一眼，這時桌邊傳來動靜。
    她的手機。
    “江先生讓我給你。”琳達說。
    童顏將筷子上的麵條嗦入口中，拿起手機一看，隻剩一格電了。她不悅問：“你看了我手機？”
    “沒套出密碼。”
    所以，一直輸錯密碼把手機弄沒電了。童顏無言以對，竟然願意把手機還回來，要不就……她笑盈盈喊了聲：“小叔。”
    男人裝作沒聽見，起身雙手插兜往包廂外走。
    “別走啊小叔。”童顏急忙扒拉幾口麵，灌了兩口湯，“等等我等等我！”
    她邁著小短腿努力追趕，氣喘籲籲。江嶼瞥了眼她油膩膩的嘴角，“還有事？”
    “我們一起出去吧。”童顏不敢獨自走，四周都是露膀子的彪形大漢，她一個弱女子實在不安全。
    雖然江嶼也是危險人物，但至少跟著他，能平安離開。
    “可以嗎？”她乖巧詢問。
    男人不搭話，徑直走下樓梯。
    沒拒絕就是默許。童顏咬牙跟上，可他腿長步子快，沒幾步拉開距離。她光腳跑在他屁股後麵，“慢點兒慢點兒，我腿短。”
    男人從身側牆鏡裏看見她淚眼汪汪，兩隻小爪子攥成拳頭，活像怕被遺棄追著主人跑的小貓。
    還怪可愛。他嘴角揚了揚，腳步放慢幾分。
    兜兜轉轉來到拳擊場，江嶼在空位坐下，童顏喘著氣環顧四周。
    燈光下，台上兩名拳手揮拳對打，台下叫好聲此起彼伏。
    “小叔。”她輕喊了聲。
    江嶼轉頭問旁邊人：“緹卡什麽情況。”
    周強並不清楚，但明白他這是不想搭理女孩，於是思索著回答：“琳達主持到一半被叫走，換了人耽誤點時間，應該快結束了。”
    “告訴他們，算我賬上。”
    “是。”
    男人視線落回拳台。
    見狀，童顏再次開口：“小叔……”
    “莽子那邊進展如何？”江嶼又一次看向周強。
    “他說一星期內準搞定，讓嶼哥你放心交給他去辦。”
    拳賽喧鬧中，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童顏等得漸漸掛不住臉。當男人再次轉向擂台，她強打起精神，“小叔小叔。”
    “嘖，上屆拳王就這水平，廢物。”
    意識到他故意冷落，童顏委屈得想哭，此時手機突然震動，拿起來發現邢珊打來電話。
    她偷瞄了眼旁邊，周強不知去了哪兒，而男人盯著拳賽入神，猶豫兩秒，還是按掉電話。
    這回沒等她張口，男人餘光注意到那抹視線，連頭都沒抬，“別煩我，滾。”
    童顏心口一驚，厚著臉皮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送我出去，我害怕。”
    江嶼掃了眼袖子上的小手，在抬頭時，眼中閃過複雜神色。
    隻見女孩擠出一個微笑，卻絲毫不見甜意。他低笑一聲，“平時勾引江正誠也這副樣子？”
    童顏笑容驟僵，當即鬆手。
    果然這招對顛公沒用。
    “行，”江嶼盯著擂台道，“看完送你。”
    童顏眼睛一亮，“什麽時候結束？”
    “三點。”
    三點？童顏看眼時間，才晚上九點不到。
    一旁周強繃著臉走回來，嶼哥明顯逗人玩兒，可看到那副板著手指算數的認真模樣，他咬緊牙關拚命憋笑。
    “小叔。”童顏算出還得等六個小時，“你先送我出去，讓周強送也行，不會耽誤很長時間。”
    江嶼眼皮都沒抬，“覺得我好說話？”
    “我不破壞規則，求你了。”她又扯住他袖子撒嬌，“求你了求你了嘛。”
    小顆粒立冒了出來，江嶼強忍著甩開，“這套對江正誠管用，我不吃。”
    軟硬不吃，童顏氣急，轉頭發現拳台已空，觀眾正陸續離場。她回過頭對上那雙含笑的眸子，指了指台下，“結束了。”
    “還有一場。”
    “……”
    “……”
    童顏，你是有骨氣的，沒他就不行了嗎？
    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勇氣，她轉身就走，下樓時腳底一疼，她“嘶”了一聲，抬起腳來。一枚小鐵片紮進腳掌，她忍痛拔掉，卻見幾個光膀大漢從內場出來。
    童顏嚇得轉身往回跑，瞧見江嶼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抽煙，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她躲在他身邊，思考距離約定時間還剩四十六小時，沒有證件她必須先去大使館求助，但問題是沒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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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不由飄向一旁。周強應該把戒指放在褲兜裏，偷偷順走不會發現吧，放在哪邊呢？
    周強被盯得發毛，下意雙手捂住自己下半身。
    見狀，童顏翻了個白眼，想什麽呢他。
    另一邊，男人視線雖不在倆人身上，但指間的香煙濾嘴悄然捏扁，隨即他接了一通電話，起身離開。
    童顏寸步不離地跟著，被他帶著七拐八繞，最後停在一處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拍賣會場。
    “嶼，我挑了幾個順眼的，你看。”緹卡紅光滿麵走過來，身後打手牽著五條鐵鏈，鐵鏈另一端拴著幾個可憐的女童，接著他拎起其中一個甩到腳邊。
    “嶼，我挑了幾個順眼的，你看。”緹卡紅光滿麵地走來，身後的打手牽著五條鐵鏈，另一端拴著幾個瑟縮的女孩，他拎起其中一個甩到腳邊。
    “你喜歡就好。”江嶼對這些稚嫩的孩子毫無吸引力，她們在床上都不懂動彈，沒意思。
    性愛講究兩情相悅，強扭的瓜不甜，就像硬把兩塊磁鐵同極相貼，隻會彼此排斥。
    好像強迫過一個。他轉過頭，目光落在髒兮兮的女孩身上。
    她頭發長了些，肉臉沾著汙漬，身上沒了往日的青草香，隻剩貧民窟般的酸臭。不過那張覆滿的小嘴兒，倒是看起來軟軟嫩嫩，像顆沾了灰的奶糖。
    許久沒親過，他忘了什麽感覺，隻記得她吃完藥後哭得可憐，叫聲格外銷魂。
    此刻童顏被盯得汗毛倒豎，那笑意下藏著駭人的侵略性，像一頭惡狼盯著即將入口的獵物。
    “小童姐……”
    顫栗的哽咽聲引得童顏倏地看去，隻見笑笑蜷縮在地發抖，眼淚決堤。
    四目相對，笑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眸中燃起求生的光，“你沒騙我，你來救我了。”
    童顏心口一揪，無言以對。當時一句話隻是想讓笑笑晚些遭難，她連自己都難保，拿什麽救。
    可胸腔似是被無形的手攥緊，掙紮良久，她試探著開口：“小叔，你能買下這個女孩嗎？”
    “童顏，適可而止。”
    他叫她名字，沒喊小嫂子。
    “我不是慈善家。”江嶼俯身貼近她耳畔，熱氣裹著煙味徐徐撲來，“撈你我已經很煩了，你不感恩，誤會我的賬還沒算，現在又想讓我得罪人，你有多大的麵子。”
    童顏揪著自己手指緊了又緊。
    其實，無論是不是江嶼安排人綁她來，都可以直接把她送給緹卡，可他並沒有這樣做。他好像一直挺有耐心，不僅給她吃麵，給手機答應送她離開，現在還和她解釋。
    雖然話難聽了點，但句句在理。
    “想救人？”男人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跟她換。”
    童顏眼神一震，用她的自由換笑笑離開，把自己送入那個變態手中。
    “我……”她嘴唇發抖，餘光瞥見江嶼灼熱的目光，另一邊則是笑笑期盼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氣。
    “我不要。”
    江嶼挑眉，滿意這份答案。
    童顏固然自私，即便將笑笑救出虎口，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國家，一個小女孩又能去到哪兒，或許下場會更慘。
    她咬咬牙背過身，“小叔，我們快走吧。”
    明明聾了一隻耳朵，笑笑淒厲的哭喊卻無比清晰，那一聲聲“小童姐”，一句句“求你救我”，像尖刀剜進心口，即便捂住耳仍震得人渾身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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