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9章 男人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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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頸間忽落溫熱氣息,擾得陳稚魚睡意全消。
    她強撐著眼簾假寐,不願理會這突如其來的親近,指尖卻已隔著薄衫觸到皮肉——那指腹帶著灼意撩開衣襟,力道重得似要攥住她的心跳,揉得她心口發緊。
    她忍不住微掙,身後人卻驟然收緊手臂,將她牢牢鎖在懷中。
    急促的呼吸噴在耳後,裹脅著不容錯辨的情動,陳稚魚心頭一沉,知他這般就是想要了。
    蹙眉欲推,手腕卻被他攥得生疼。“躲什麽?”男人的喘息混著低啞問話,燙得她耳廓發麻。
    “身子不適,你鬆些力道。”陳稚魚深吸一口氣,指尖抵著他橫在胸前的手臂,聲音裏藏著難掩的疲憊。
    陸曜眸色暗了暗,手上勁氣稍減,卻俯身將她扳正。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帳中燭火映得他眼底情緒難辨:“怎的了?”
    方才一番糾纏已耗得她氣力漸虛,額角沁出細汗,心跳如擂鼓。陳稚魚抿著泛白的唇,強壓著狼狽勻氣:“今日實在不適,恐不能侍候了。”
    陸曜凝視著她蒼白的麵色,似在分辨這話真假——是賭氣置氣,還是真心推辭。
    他抬手拂開她汗濕的額發,指腹又蹭過她的唇瓣,目光鎖在她水光瀲灩卻難掩倦意的眸中:“可是心裏不痛快,才要避著我?”
    帳內氣氛驟然凝滯。陳稚魚牽了牽唇角,偏頭躲開他的手,聲音淡得像水:“夫君說笑了。妾能有什麽不痛快?又有什麽可避的?”
    這般不直言心事,分明是把他劃在了心牆之外。
    陸曜心頭一沉,手緩緩下移,覆在她平坦的腹上,目光落在她微腫的唇上,語氣添了幾分冷意:“府醫早說過,你身子無礙,此前亦能承歡。今日為何偏要避著?”末了又補一句,“還不肯認?”
    陳稚魚猛地屏住呼吸,她不大耐應付這些,麵對他的咄咄逼人,隻覺壓抑,抬眸望他,眼底平靜得近乎冷漠:“夫君問這話,又有什麽意思呢?”
    陸曜喉間一窒,呼吸驟然滯澀。
    陳稚魚抬手輕推,指尖觸到他衣袖時,此回他順從挪開。
    瞥見她臉色微凝,他從榻上撐著半邊身子坐起,慌忙拽平褶皺的衣角,目光觸及她護在小腹的手,又匆匆移開,落在帳幔流蘇上,平添幾分不自在。
    她眸色卻清明冷靜,不見半分波瀾,隻淡淡開口:“夫君不必時時試探。你要行何事、心有何念,我縱知曉,也不會多置一詞。”
    “是不會,還是不願?”陸曜語速急切,話出口便覺帶了幾分無理取鬧的意味。
    陳稚魚秀眉微蹙,指尖無意識撚著裙擺:“夫君既這般問,不如先問問自己——你我之間,何曾有過半分交心?”
    陸曜喉結滾動,沉了心氣,眼底掠過一抹難掩的無奈,終是無言。陳稚魚見他又陷入沉默,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分明是“早知如此”的了然:“如今境況,夫君不肯說,我亦懶得問,豈不是兩全?這般相互試探,你我誰又落得半分舒服?”
    這番話直教陸曜語塞,一時竟找不出反駁的言辭。
    心底卻陡然竄起一陣莫名的心慌——今夜之事原是情非得已,他私心裏竟盼著她能追問幾句,哪怕是嗔怪也好,而非如今這般平靜克製,那刻意的冷漠,比疾言厲色更叫他難安。
    “我隻是……覺得你好像不在乎了。”他聲音低了幾分,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惶惑。
    “不在乎什麽?”陳稚魚追問,目光清亮如溪,直直望進他眼底。
    陸曜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隻餘下沉默。
    陳稚魚望著他這副語塞模樣,輕輕搖了搖頭,語調仍平,卻帶了幾分自嘲:“夫君也覺這話難以啟齒,也知問得不妥吧?難不成,夫君倒樂意看我成個怨婦,擺出那等醜態,才覺心滿意足?”
    陸曜眉頭驟然蹙緊,喉間又是一窒,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蟄了下,泛開細微的疼。
    陳稚魚長歎了一聲,目光先落在床柱雕花上,又緩緩移回他臉上,眼底難掩的疲倦幾乎要溢出來:“那般怨懟模樣,我做不來。夫君,你不能既盼著我是個體麵賢惠的妻,又要我爭風吃醋、鬧些動靜,來遂你那點私心。”
    這話能說得這般平靜,原是她早已在心底勸服了自己,將那些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陸曜瞧著她強作鎮定的模樣,心口的疼驟然加劇,想說“不是這樣”,喉間卻像堵了棉花。他無法否認,她話裏戳中的,正是男人骨子裏那點隱秘的劣根性——既想要安穩,又貪念在意。
    她看得太透,也說得太準,直教他無地自容。
    “阿魚,”他聲音微啞,往前傾了傾身,“我說過,我隻要你信我。”
    陳稚魚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卻比方才更淡,像層薄霜:“夫君,我已是極信你了。”
    隻是再深的信任,也抵不過眼裏真切瞧見的景象;再想佯裝無事,也填不滿耳邊缺席的解釋。如今她能做的,也隻剩攥著這份“信”,告訴自己他是個正人君子罷了。
    她不是不想問。想問他為何不先與自己說一聲,便將人接進府中——可他分明說了,是奉了聖令。
    如此一來,倒沒什麽可問的了。
    她不敢深想心底那點難以言說的自卑。
    木姑娘正當風華,國色天香,而自己呢,隻覺這些日子的磋磨,早已將心性熬得枯了。
    論出身,她原該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可如今這般境況,想來木姑娘心裏,怕是比她更難舒展吧?
    不過一年光景。
    若是當初陸家沒尋上她,若是陸曜當初索性拖著不娶,到了如今,他與木姑娘的婚事,大抵也能順順利利,不會像現在這樣,一波三折,糾纏不清。
    這般想來,到底誰該不甘?誰該憤恨?
    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悲——或許,她才是橫在他們之間的那道礙眼的坎。
    帳內燭火早已燃盡,隻剩窗外透進的清輝,將榻上兩人的身影拉得淺淡。
    這夜,他們並肩而眠,帳內靜得隻餘彼此的呼吸,再無半分言語。
    可陳稚魚睡前說的那些話,像淬了溫吞水的軟刀,沒入陸曜心口後,才慢慢顯露出鋒刃。
    他睜著眼望著帳頂的暗紋,一夜輾轉難眠,那些字句在腦海裏反複打轉,攪得他心亂如麻。
    偶有片刻靜歇,他側過頭去看身側的人——陳稚魚呼吸勻稱,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影,瞧著竟是睡得安穩。
    陸曜指尖微動,幾乎要伸出去碰一碰她的鬢發,心底翻湧著一股衝動,想將她搖醒,把那些壓在心底的緣由、難言之隱,通通說與她聽。
    可指尖懸在半空,終究還是收了回來。理智像冷水般澆下,壓過了翻湧的情緒。他太清楚,有些事牽連著朝堂風波、家族利害,並非一句“我解釋給你聽”便能厘清。一旦說出口,非但解不開眼下的結,反倒可能將她卷入更深的漩渦裏。
    這般思來想去,天快亮時,陸曜才勉強合了眼。隻是淺眠中,也盡是陳稚魚那雙帶著疲倦與疏離的眼,叫他連夢裏都不得安穩。
    ……
    次日天剛蒙蒙亮,陳稚魚便起身梳洗,依舊按著往日的規矩,往慕青院給陸夫人請安。
    青石板路上凝著些晨露,沾濕了她的裙擺,她卻渾然未覺,隻循著熟悉的路徑往前走。
    剛到慕青院門口,腳步便頓住了。
    遙遙可見,那張常給陸夫人奉茶的梨花木凳上,坐著個素色衣裙的身影,正是木婉秋。
    她手裏捧著個白瓷茶盞,正低眉細語地跟榻上的陸夫人說著什麽,語氣溫順,偶爾抬手替陸夫人掖了掖蓋在膝上的薄毯,動作熟稔得仿佛早已在這院裏住了許久。
    陳稚魚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澀、悶,百般滋味攪在一處,說不清是何感受。
    她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了帕子,指尖將素色錦帕捏出幾道細紋。
    身邊的喚夏自也瞧見了,低著眉眼,為姑娘不平:“還沒進門呢!殷勤的什麽似的!”
    陳稚魚壓下心裏的情緒,看了她一眼,喚夏忙閉了嘴,噤了聲。
    而那廂木婉秋眼角餘光瞥見院門口的身影,身子也是一僵,手裏的茶盞晃了晃,險些將茶水灑出來。
    她猛地抬眼,撞進陳稚魚平靜無波的目光裏,昨日壓下去的難堪瞬間翻湧上來,臉頰微微發燙,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裙擺。
    一個是名正言順的陸家少夫人,一個是曾與陸曜有婚約的故人;一個站在院外,身影清寂,一個坐在廊下,姿態局促。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像是凝住了一般,連廊下的雀兒都停了鳴唱,誰也沒先開口,誰見了誰,都透著股說不出的不自在。
    陸夫人瞧著兩人這模樣,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阿魚來了?快進來坐,婉秋也是剛到,說怕我一早起來悶,過來陪我說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