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89章 您放心,我不會去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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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渾渾噩噩的跟著陸夫人到了慕青院,這期間,她的手腕沒被陸夫人鬆開過,到給人感覺是被她拽著走,一旁道路上看清這一幕的陸大夫人同陸菀,尤其是陸菀,當即明白了什麽情況,就要上前去。
卻別陸大夫人一把拉住。
“你想做什麽去?”陸大夫人眼神沉肅,問道。
陸菀蹙起眉頭,說:“我看情況不對,我擔心稚魚她會吃虧,我得去看著,萬一……”
陸大夫人臉色一下冷了下來,看著莽撞的女兒:“萬一什麽?”
陸菀心裏已然浮起駭念,眼珠亂轉:“萬一他們要趕稚魚走怎麽辦?眼下她的處境是最不安全的!叔母一向就更喜歡木婉秋,這般情況下,她救了子摯,而子摯又什麽都忘了,娘啊!這莫不是打著將他們拆撒的心思?”
陸大夫人歎了口氣,頗有些無語地看了眼胡思亂想的女兒,狠狠地拍了下她的手,道:“都是做娘的人了,怎還是這般莽撞?”
陸菀不解抬頭,撞進母親沉沉的臉色中。
“若以你叔母的性格,真想要‘撥亂反正’,你以為,他們在東宮逗留那幾日是為何?尚未商量出一個對策來,才不敢輕易回府!這樣做,總不可能是怕刺激到子摯一個大男人。”
說到此處,陸大夫人也覺世事弄人,無奈歎息一聲:“你叔母與過去不一樣了,偏這時候出這麽檔子事,她很難做。”
陸菀蹙眉,心裏尤為不平:“娘心疼叔母,我卻心疼稚魚。她什麽都沒做錯,偏在這場事中,最是吃虧,我隻擔心,最後要顧全大局,犧牲的也會是她。”
陸大夫人搖搖頭,目光堅定地說道:“你放心,我看,你叔母無論如何,都會保下稚魚。”
陸菀目光裏參雜著一絲狐疑,不敢確信地看了母親一眼:“您怎就這般肯定?”
陸大夫人沒在說話,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以她這個弟媳的性格,若真要維持平穩,斬斷不穩定的因素,早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就會把稚魚送走,等有一天家事穩定,陸曜的情況也穩定下來,才會商量她的去處。
……
慕青院大門緊閉,將媳婦帶回來以後,陸夫人想了幾天的措辭,甚至在回來的路上,腦子都在瘋狂轉動,整理好的思緒,一下就亂了。
婆媳二人麵麵相覷,陸夫人神色遲鈍,猶豫的模樣,讓陳稚魚本就沉在穀底的心,更難受了起來。
她受不了這般,幹脆率先開口問了出來。
“我想知道,他為何不見我?”
“他和婉秋沒事,我也不會任由他們胡鬧!”陸夫人急急說道,說完以後才反應過來,她率先問的,根本不是“他和木婉秋是什麽情況”,一下子愣在原地,神色頗為尷尬。
陳稚魚的臉色也未見好看到哪兒去。
“稚魚,你聽娘說,他眼下的情況和你想的不大一樣,他不是不見你,而是……沒法見你。”
陳稚魚愣了兩秒,隨即道:“為何?是他的傷勢……他是不是至今未醒?”
陸夫人長出了口氣,話到這裏,她已經瞞不了了,此事瞞著她也並非是個好辦法,心定了定,看著她憂心忡忡的目光,說道:“他醒了,但他醒後,關於前四年的事,他都不記得了。”
有那麽一瞬間,陳稚魚覺得是自己聽錯了,張著嘴腦子反映了半晌,才不確定的問:“離魂症?是他傷了腦子,得了離魂症?”
陸夫人暗自鬆了口氣,心下暗道:從前總覺她懂醫術之事難登大雅,此刻方知是樁益處——這般一提,她便知曉是何病症,竟無半分疑竇。
便是她這般見多識廣之人,初聞陸曜得了離魂症這等異症時,亦難信世間竟有如此古怪的病症。“正是。太醫說他頭部受了重創,醒來後,也隻記得四年前的事。”
陳稚魚目光微閃,一時無言。過了半晌,才又輕聲問道:“那他……可還有旁的不妥?”
陸夫人緩緩搖頭:“身上外傷倒還好養,隻是這頭傷需得靜養,還有那離魂症……也不知何時才能好轉。”
陳稚魚移開目光,睫毛輕顫,拭去眼底澀意,深吸一口氣,勉強牽起唇角:“隻要他性命無憂便好。傷勢總能養好的,他這般年輕……”
見她尚能強撐著笑,還能理智分析,陸夫人心中竟不知是欣慰多些,還是心疼多些。
她拉過陳稚魚的手,輕輕拍了拍,溫聲道:“你待他一片至真至善,隻是如今,怕是要委屈你了。”
陳稚魚咬住下唇,嘴角的笑意卻分明沒了半分暖意。
陸夫人續道:“他如今,失了與你相處的那些記憶。四年前,他與木婉秋的婚約尚在,況且此番木婉秋又有救命之恩——是以,他對木婉秋心中存著感激,如今也頗為信重她……”
說到此處,陸夫人自己也覺難以啟齒,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目光落在陳稚魚沉默的側臉上,滿是不忍。
不過她隨即表態:“但此事蹊蹺之多我和你爹都知道,所以你且放心,這件事不會就這麽過去,你們先前抓的那個叫會心的丫鬟,我會親自審問。”
陳稚魚點點頭,看陸夫人如今待自己小心翼翼,知她真心為自己擔憂,便想擠出一個笑來,讓她不要太擔心自己。
剛勉強笑笑,艾媽媽匆匆走了進來,臉色難看道:“方才喆文去暗室提了人,那個會心被帶走了。”
陸夫人一愣,隨即看著陳稚魚說:“他應是要親自審問。”
陳稚魚扯了下嘴角,那艾媽媽麵露難色,直說道:“不……大少爺說,會心送信有功,若非她及時送信,自己性命堪憂。”
陸夫人蹙眉:“何意?”
“大少爺說…要將會心給木小姐,以後就在木小姐身邊伺候。”
陳稚魚僵坐在椅上,先前強撐的鎮定瞬間崩塌。聞聽此言,隻覺胸口驟然一窒,連呼吸都變得艱難。垂在膝上的手猛地蜷縮,指節泛白。她猛地起身,對陸夫人啞聲道:“婆母,兒媳忽然身子不適,先回院歇息了。”
“稚魚……你莫要多想,許是還有別的內情。”陸夫人急忙勸阻。
陳稚魚緩緩搖頭,連強裝若無其事的力氣都沒了:“您放心,我不會去找他的。”
說罷,她轉身便走,步履匆匆,竟似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趕一般,片刻也不願多留。
陸夫人望著她的背影,輕喚一聲“哎”,終究沒有追上去。這般時候,或許讓她獨自靜一靜,才是最好。
她轉頭對身旁綠釉吩咐:“你去合宜院,將春月與鴻羽叫來,就說我有要事吩咐。”
綠釉應聲而去,屋內隻剩陸夫人與艾媽媽二人。陸夫人才按捺不住怒氣,氣結道:“真是昏了頭!便是丟了記憶,難不成連腦子也丟了?這叫什麽話!居然還護著一個來路不明的探子!”
艾媽媽低聲道:“夫人,這會心恐怕不隻是探子那麽簡單。據她自己招認,她本是木家派來的人,一心忠於木家。隻是先前少夫人並未信她這話,隻當她是借機攀誣木小姐,才動了刑逼供。可如今大少爺這般做,倒像是……倒像是真信了她是木家的人,要特意護著木小姐身邊的人。”
陸夫人隻覺一陣頭痛,抬手按著額角,連連搖頭:“這般混亂,我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合宜院大門緊閉,隔絕了外界紛擾。陳稚魚回院後,扶著門框極力穩住呼吸,在心中反複告誡自己:莫要失態,莫要狼狽,定要冷靜……
待氣息稍平,她扶著桌沿緩緩坐下,緊繃的神經尚未鬆弛,小腹卻驟然一緊,一陣墜痛襲來。她臉色驟變,聲音發顫地喚道:“喚夏!”
喚夏聞聲從外進來,見自家姑娘臉色慘白如紙,頓時心頭一慌,忙蹲到她腳邊欲要詢問,手腕卻被陳稚魚緊緊抓住。
“你速去請府醫來,”陳稚魚聲音微弱卻急切,“就說我似是驚了胎。切記小心行事,莫要鬧出動靜,我不想讓旁人知曉。”
喚夏眼眶一紅,強忍淚意應下,先叫了抱喜進來伺候,自己則快步出門,腳步匆匆卻刻意放輕,生怕驚動了府中其他人。
府醫來得極快。他進院時,陳稚魚已躺臥在床,額間覆著一層細密的虛汗,臉色依舊難看,卻比方才進門時稍緩了些,少了幾分駭人。
府醫先取來一粒藥丸,遞與陳稚魚,囑她含在舌下。陳稚魚識得這是保胎丸,苦澀之味從舌尖漫開,她強壓下不適,放緩呼吸,任由心神放空,不去想外界紛擾。
待府醫診完脈,才長舒一口氣,緩聲道:“幸無大礙。少夫人是心緒不寧動了胎氣,稍後我讓藥童送湯藥來,您連服五日。這幾日莫要多走動,就在院中靜養為好。”
陳稚魚低低應了聲“嗯”,心頭卻泛起一陣酸澀。是她不好,明知腹中已有身孕,卻仍控製不住情緒大動,險些傷了孩子。
府醫約莫也猜透她動胎氣的緣由,忍不住低聲勸道:“您如今是金貴身子,萬事皆不及自身康健重要。少夫人本就懂醫理,有些道理不必我多言——腹中胎兒需悉心養護,孕期平順,將來生產才少受些罪,孩子的身子也會更康健。”
陳稚魚緩緩舒展眉頭,衝府醫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進了勸。她並非故意與自己身子為難,隻是情到深處難以自控,如今想來,隻剩滿心悔意。
府醫要走時,陳稚魚道:“今日之事,還麻煩您幫我保密,幸無大礙,我也不想人盡皆知。”
府醫收拾了藥箱,隨後點點頭應下來了。
他當是少夫人怕自己動胎氣一事叫夫人他們知道了責備,表示自己會守口如瓶。隻心裏暗暗因少夫人心疼,她已是極好的性子,換做旁人出了這事,不借此鬧個翻天覆地,也絕不會這麽靜靜悄悄的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