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03章 今晚我有話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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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知道許多事情,方夫人並不清楚內情,可看著他們一個二個,都視自己為插足旁人感情的第三人,木婉秋就覺得何其可笑。
    他們可曾還記得,那些年木家和陸家感情較好,而他們之間更是常有往來,言語之間對他們二人以後的日子又是何樣的期盼?
    短短一年的時間,物是人非,而她更是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事到如今,她已經完全不知自己還能怎麽辦了,一心一意為他人著想,自己卻落了個滿盤皆輸的結果。
    不甘,憤恨,還有嫉妒……
    她本是京中名門貴女的典範,卻落得個家族滅亡的下場,一夕之間,聲望、榮華覆滅不在。
    她恨那些隻手遮天的人,他們做的局,結果並沒有反噬到他們身上,卻要她們這些來買單。
    嫉妒……她本覺得自己不那麽嫉妒陳稚魚的。
    剛開始知道她的時候,心裏確實憤恨不平過一陣,但終究是清楚,她的存在,對陸家來說本是擋箭牌,可時日一久久,她這雙眼沒瞎,看得見,也聽得到,陸曜對她生了情,卻對自己說,這麽久以來,兩人更像是親情!
    她把他當做未來的夫君,將陸家當做未來的家人,臨到頭了,卻說兩人可做兄妹。
    她如何能甘心呢?
    她開始恨陳稚魚,若非她的出現,陸曜與自己熬過這一年,興許還能回到正軌。
    若那陳稚魚膚淺、粗鄙、短視、誇耀、張狂、以色侍人恃寵而驕,她就更有理由去討厭她,更有理由去爭取這個位置。
    偏偏她善良、溫厚、親和又不爭不搶,渾身上下並無一絲差勁的地方,甚至麵對自己的挑釁,她都能一笑而過,連記恨自己都沒有。
    從前覺得她是得了利益,所以她才能這般自得,不像自己成了怨婦般……
    可事實是,她在陸家,也並非好過,每一步如履薄冰,她小心的對待每一個人,生怕出一點差錯,當初自己利用陸伯母的喜歡,她也受過憋屈,她應當仇視自己才對,這樣,對上她的時候,她才能心安理得。
    可她沒有。
    她依舊溫和無害,連看著自己的眼神都那麽平靜,還可以說出信任自己為人這種話。
    這樣的人,如何恨得起來?
    而今她心生嫉恨,是嫉妒她在這一年裏,有了這麽多維護她的人,他們做局,將自己算計進去,都無一人想傷害她,就連她這個棋子,都怕她無辜受害。可誰又不無辜呢?
    陸曜,受了那麽重的傷,都不想讓她知道半點內情,拉著自己演戲,將自己推在台前。
    齊鄢,心有萬般成算,布下天羅地網,即便要退,也要帶她走。
    她被人放在心上,被愛護,被守候,而自己,什麽也沒有。
    “她是方家介紹來的人,方夫人維護她,我也能理解,可如今我已沒有選擇。”她說罷,狼狽的別開眼,不去看她的臉色。
    方夫人微微蹙眉:“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木婉秋眼皮一跳,看向她,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年頭,聰明的人都沒有好報。”
    方夫人啞然。
    “木姑娘,我今日來與你說這些,是不想你來日受傷害。”
    “……”
    “我也是給人做妾的,不過是做了些好事,得了幾分尊貴,如今府中上下,皆尊我為夫人,可我知道,我與正室的區別是天塹。”
    木婉秋愣住,靜靜的看著她。
    方夫人垂著眼眸,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妾就是妾,並非稱呼上的轉變就能改變的,百年以後,我也不會躺在夫君的身邊……活著,我也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世人皆尊我為夫人,可我也得有自知之明。”
    “方夫人您……”
    “這些年也曾後悔過,若當初尋一個家世相當的人嫁了,做個正頭娘子,或許會更體麵些。為了心裏的愛意,我冒了一場險,結果還算是好,如今也算順遂,這條路我走過,並不容易,我來勸你,是不想你重蹈覆轍。”
    “我……”木婉秋啞住,不知能說什麽好。
    方夫人看著她,說道:“若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我也不會這麽勸你了,可偏偏他們是互有情誼,你再進來就會很擁擠,子摯他雖然忘了許多事,但我相信,一個人的感覺不會變,時日一久,他們會找回過去的情感。你大約是不知道,像他這樣的身份,後院裏怎麽會沒有姨娘?可他確實嚴明的同他的母親說,他的後院無需再添人,你可知,這種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意味著什麽?”
    木婉秋怔住,心裏一鼓一鼓的打著鼓,她呼吸都有些喘不上勁來,他們身邊的男人,沒有哪個是隻守著一個妻子過日子的。
    就連她的父親,那麽愛她的母親,可不也納著美色,貪戀年輕的美人?
    陸伯父,那樣剛正嚴明的人,不也三妻四妾?
    “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真是難得。你說,他若記得,會不會怨你?”
    “……”
    “若是他將來將這些過往都記起來,他會不會怪你的存在讓他和稚魚之間,產生了嫌隙?”
    說罷,方夫人沒再多留,起身離開了。
    木婉秋呆滯的坐在原地,未過頓時,喆文過來請她去止戈,道是陸曜要見她。
    她收拾了下情緒,等到了止戈,看見陸曜,心裏的酸楚又冒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在密謀什麽,但所有的人都在怪她,插足了他們之間幹淨的感情,唯有陸曜對這些都清楚,他會明白她的委屈。
    “你找我來是要交代什麽?”
    看著她哭腫又紅透的眼睛,滿臉的沮喪,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升起一絲憐憫之心。
    更別說兩人如今是在一條船上的盟友,自然不會眼看著她受難而無動於衷。
    “你來了,過來坐下說罷。”他語氣溫和,對她寬慰著。
    木婉秋走過去,坐下後,目光有些發直,木然的看著一邊。
    陸曜說:“你父親的事莫要著急,等這一切結束,我會幫你,流放的路上,我也派人去打點過了,木合轍一事本就是陸家牽頭上的折子,這種時候我們須得避嫌,所以……”
    木婉秋眼皮一顫,看向他:“你會幫我爹嗎?”
    陸曜點了點頭:“先前收集的罪證足以證明他對此事並不知情,木家闔族也不該受到這麽大的牽連。”
    木婉秋心裏那道防線就破了,她捂住臉,眼淚也沒擋住,從指縫流下。
    “我以為……你不會幫我們。”
    “你想多了,不管先前因為你我之間的婚約鬧到何種地步,這些事情也都一碼歸一碼,你幫了我大忙,穩住了懷王,他至今都還不知我的情況,這才沒有繼續派人對我下手,若他知曉我沒有失憶,為了那份罪證,他也會不惜一切對我下死手。”
    說到這裏,他長出了口氣,又說:“況且有你在,他們不管有什麽計劃,我都能通過你知道,你給我省了很多麻煩,婉秋,我真心感謝你,但感謝總不能隻是嘴頭上說說,此事一了,我會上折減輕木家的處罰,此去的路上有我安排的人一路護送,你的親長會好好的回來。”
    木婉秋隻點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不知有多少時候,她的心搖擺不定,暗怪自己,是不是信錯了人?
    若當初她就幫著懷王,父兄叔伯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有事了。
    畢竟木家的苦難,確實與陸家脫不開關係,可今日陸曜的話,仿佛一劑解藥,讓她自責不已的心有了安放之處。
    她不信懷王,信他,而他,終究沒有辜負她的這份信任。
    “太子大婚就在半月以後,屆時我會安排一與稚魚身形相仿的人,你帶著她去觀音山。”
    木婉秋目光堅毅起來,重重的點點頭。
    ……
    木婉秋既去,陸曜複令喆文往請陳稚魚。然而,如先前一般,仍是請之不來。
    自那日經徐三娘診脈,他便一心想與她會麵,將前因後果說個明白。
    想來她亦知曉他的心意,卻始終避而不見。聽聞她依舊不至,陸曜笑了笑,遂讓喆文扶著自己起身,親自過去。
    這一次,他已不需再倚仗輪椅,腳步穩健的往合宜院去,隻快到時,那腳步神態又可見的虛浮起來,喆文心領神會,在一邊小心伺候,時而攙扶著。
    他人既已親臨,陳稚魚自無閉門不納之理。
    鴻羽聞聲出迎,陸曜方入大門,腳步剛踏進去,忽聞身後小廝急奔而來,高聲喚道:“大少爺!”
    他駐足回頭,那小廝已奔至近前,氣喘籲籲地稟道:“太子殿下有令,召您即刻進宮!”
    陸曜眉頭一緊,心知太子這時候召他入宮,定有大事,不可延誤,他回首望了一眼院內,隻見草木蔥蘢,生機盎然,終究還是收回了將要踏入的腳步。
    他們之間,尚有空閑將話說清,不急在這一時。
    他對喆文吩咐道:“你去告知少夫人,今夜我有話同她說。”
    喆文不敢耽擱,連忙應下。
    陸曜轉身離去,步子快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