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梵鍾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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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燕倚在朱漆廊柱上,指尖轉著方才從祖師雕像上摳下來的夜明珠。三清寺的晨鍾穿透雲層,驚起簷角銅鈴亂響。她望著隔壁院落升起的金色結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碧水天竟將紫霄宗與佛修安置得這般近,怕是存了借刀殺人的心思。
    "燕兒,你且看這個。"心兒從月洞門疾步而來,素白絹帕裹著半截斷裂的降魔杵。那暗金法器上盤踞著血色紋路,分明是魔氣侵蝕的痕跡。
    陳燕拈起降魔杵的刹那,袖中本命劍突然嗡鳴示警。她瞳孔微縮,這分明是三清寺戒字輩高僧的隨身法器,怎會出現在碧水天禁地?
    "昨夜三師兄在藏經閣頂布桃花陣時,在房梁夾層發現的。"心兒壓低聲音,"更蹊蹺的是,隱月師叔傳訊說..."她並指在青石板上寫了個"梵"字,雨水浸染的筆畫竟浮起細密梵文。
    轟!
    隔壁院落突然傳來鍾鼎相擊之聲。陳燕旋身躍上飛簷,隻見三清寺的佛修們結陣而立,為首的老僧手持九環錫杖,正與執法堂長老對峙。戒塵站在陣眼處,腕間佛珠泛著詭譎青芒。
    "諸位大師見諒,實在是紫霄宗欺人太甚!"執法長老指著滿地狼藉的經卷,袖中暗扣的追魂釘卻對準了佛修們的命門,"昨夜有人擅闖禁地,這降魔杵..."
    "阿彌陀佛。"老僧突然睜眼,錫杖重重頓地。地麵陡然浮現卍字金紋,執法長老的追魂釘瞬間化為齏粉。"貴派禁地封印著三清寺三百年前遺失的《大悲懺》,老衲倒要請教,碧水天何時改修佛法了?"
    陳燕險些笑出聲。怪不得隱月師叔說砸場子要挑時辰——昨夜她故意將半卷《合歡秘典》塞進藏經閣,此刻怕已混在滿地經卷裏,被各家弟子看個正著。
    "小施主好算計。"戒塵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陳燕心頭劇震,轉頭見年輕佛修不知何時立在身側,袈裟下擺沾著未幹的血跡。
    她挑眉輕笑:"大師說笑呢?我們紫霄宗最是光明磊落。"說著晃了晃手中降魔杵,暗紅魔氣順著指尖攀上佛珠,"倒是貴寺法器,似乎對碧水天的魔息格外親切?"
    戒塵眸中金芒暴漲,佛珠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結成鎖鏈纏向降魔杵。陳燕順勢鬆手,看著兩件法器在半空糾纏出漫天金紅火星,忽然嗅到一絲熟悉的桃花香——是三師兄的傳訊符!
    "未時三刻,禁地西南。"符紙在她掌心燃成灰燼。陳燕望向遠處翻湧的雷雲,那裏正是佛修們提及的《大悲懺》封印處。隱月師叔說過,群青大會前要逼碧水天自亂陣腳,卻沒說...三清寺的鎮寺經卷為何會在仇家門派?
    "施主可知,昨夜共有十七人擅闖禁地?"戒塵收回佛珠,那降魔杵竟已褪盡魔氣,化作尋常木棍。"除去紫霄宗十二人、三清寺三人,還有兩位...使的卻是碧水天秘傳身法。"
    陳燕撫掌而笑,袖中悄悄捏碎留影石:"大師這話有趣,難不成貴寺與碧水天..."她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執法長老臉色由青轉白。方才的對話,此刻怕是已傳遍七十二洞天的水鏡了。
    暮色四合時,陳燕蹲在禁地外圍的銀杏樹上。三師兄在樹杈間布下三重幻陣,掌心托著個琉璃瓶,裏麵浮動著點點金芒——正是從祖師雕像眼中取出的佛門願力。
    "小師妹可算來了。"他彈指擊碎琉璃瓶,願力如螢火四散,"你猜怎麽著?碧水天這些年在禁地..."話音未落,西南方突然升起衝天佛光,梵唱聲中夾雜著淒厲魔嘯。
    陳燕禦劍而起時,聽見戒塵的怒吼響徹雲霄:"爾等竟將魔尊殘魂封入佛骨!"她心頭一跳,終於明白隱月師叔說的"清算"是何意——三百年前隕落的碧水天掌門,原是用三清寺高僧的金身鎮壓了魔物!
    陳燕捏著銀箸撥弄琉璃盞中的蓮子羹,青瓷碗底突然浮現出細密梵文。她指尖微頓,抬頭看向正在滔滔不絕的徐可——這位陣修師姐的袖口沾著金粉,正是三清寺護山大陣的破陣材料。
    "...所以三清寺那位佛子,當年收服上古大魔時用的可是八部天龍印。"徐可說著在桌麵畫了個卍字符,茶水突然沸騰起來,"你們猜怎麽著?那魔物被佛光煉化時..."
    "徐師姐又在唬人。"宋敏敏忽然將箜篌往地上一杵,七根琴弦無風自動,"要我說,咱們音修的"九霄驚雷引"才是..."她話音未落,隔壁院落突然傳來鍾鳴,震得碗中蓮子齊齊跳起。
    陳燕抬手接住一顆飛濺的蓮子,發現內裏竟藏著微型降魔杵。她借著斟茶動作將蓮子滑入袖中,狀似無意道:"佛修當真這般厲害?我瞧著戒塵大師整日捧著木魚..."
    "小師妹可別被他騙了!"徐可突然壓低聲音,"昨日我在護山大陣西南角,瞧見那位佛子單手結印就鎮住了碧水天暴走的護山獸。"她指尖亮起留影石,畫麵中金紋袈裟的青年淩空而立,掌心卍字符竟將三頭巨蟒額間的魔氣生生逼出。
    宋敏敏盯著影像中漫天金蓮,不服氣地哼道:"若是遇上我師尊的"鳳鳴岐山曲"..."她忽然噤聲,因為畫麵裏的佛子突然轉頭望來,隔著留影石都能感受到那雙金瞳的威壓。
    "這是三日前的事。"徐可收起留影石,"你們沒發現?自佛子入城,碧水天那些躁動的靈獸全都安靜了。"
    陳燕摩挲著袖中蓮子,想起昨夜在禁地看到的景象。當時戒塵的佛珠纏著魔氣,與此刻影像中聖潔模樣判若兩人。她忽然輕笑:"這般人物,怎會放任自家經卷在碧水天蒙塵三百年?"
    窗外忽有梵音飄來,三人同時轉頭。十八名灰衣僧侶抬著蓮花寶輦踏空而過,輦中人身披素白袈裟,腕間卻纏著玄鐵鎖鏈。陳燕瞳孔微縮——那鎖鏈分明是紫霄宗禁地用來捆仙尊的鎮魂索!
    "那就是佛子梵音。"徐可的聲音帶著敬畏,"聽聞他二十歲便自縛鎮魔鏈,說要與體內佛蓮共生共..."她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滲出鮮血。
    宋敏敏的箜篌弦齊齊崩斷,陳燕袖中本命劍發出龍吟。蓮花寶輦經過的瞬間,整座酒樓所有法器盡數共鳴,櫃台上的算盤珠子劈裏啪啦炸成齏粉。
    "好強的威壓..."心兒突然按住陳燕手腕,在她掌心寫道:"鎖鏈有紫霄雲紋。"
    陳燕心頭劇震。再抬頭時,正對上佛子垂落的視線。那人眉間朱砂痣紅得妖異,分明是魔氣侵體的征兆!可環繞周身的卻是最精純的佛光,連飛過的靈雀都被鍍上一層金輝。
    "諸位道友安好。"梵音忽然開口,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紫霄宗的桃花釀,可否贈貧僧一盞?"
    整條街瞬間寂靜。陳燕看著飄到眼前的蓮台,想起隱月師叔說過的話——三百年前,正是紫霄宗將鎮魂索贈予三清寺。她執起青玉壺斟酒,琥珀色的酒液落入蓮盞時,突然浮起紫色雷光。
    "此酒名喚"驚蟄"。"她笑著遞過酒盞,"最克陰邪之物。"
    梵音低笑一聲,仰頭飲盡。酒液滑過喉結的刹那,他腕間鎮魂索突然暴起紫電,眉間朱砂痣滲出黑血。滿街修士驚慌後退,唯有陳燕看見他眸中閃過的金色蓮花。
    "好酒。"佛子拭去血跡,將蓮盞拋還,"群青大會那日,還請姑娘備足此酒。"說罷駕著蓮台遠去,空中殘留的佛光裏竟夾雜著絲絲魔氣。
    宋敏敏呆立半晌,忽然扯住徐可衣袖:"他現在多少歲?"
    "二十又七..."徐可說到一半突然僵住。陳燕捏著尚有餘溫的蓮盞,想起三百年前的人魔大戰——那位以身飼魔的佛修,法號似乎也叫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