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友發的坦誠讓老趙有些措手不及，可是，真話未必就會得到信任，有時候真話更難讓人相信。
    老趙沒辦法分辨張友發說的是真是假？更何況這話還是從一個黑幫頭子嘴裏說出來的。
    黑幫頭子是好人嗎？那絕對不可能！
    好人是不可能成為黑幫頭子的！
    黑幫頭子一定毫無底線？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一切嗎？
    這誰也沒法保證！
    所以，張友發會是個愛國者嗎？有可能。
    那張友發是想要保全家人而委曲求全，假意與小鬼子虛與委蛇嗎？也有可能。
    那張友發會是個紅方的支持者嗎？
    這個問題，老趙實在沒法回答。
    看到老趙一臉糾結的樣子，張友發自嘲的哈哈一笑，拿起茶杯灌了一口熱茶，抹抹嘴角的水漬，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我又不是沒見過藍方那些人，戴老板我都親眼見過，還為二公子辦過事，那些藍方的官員是人是鬼，我這雙眼睛啊，看得清清楚楚！”
    老趙眨眨眼睛，心說你張友發好像也不是好人吧？可這話不能說啊！
    “哈哈，您肯定會說我也不是什麽好人，哪有資格指責別人，不過是一路貨色罷了！對吧？”
    “呃…”
    “其實我都知道的，我也曾經是個底層的小混混，吃過野菜嚼過糠，為了活下去，我什麽都敢做！可是，那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生活嗎？我隻想自己的女兒能夠堂堂正正的活著，用自己的手過自己的日子，不要像我一樣，跪著才能活下去，活的不人不鬼的…”
    張友發有些說不下去了，最後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是一個吃人的社會！”
    “啪！”
    張友發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拍的巴掌生疼，不過臉上卻一副興奮的模樣：
    “對！就是這個！這特麽就是個吃人的社會，每次我看到女兒那張可愛的小臉時，我就想啊，我就怕啊，趙經理，您是見過世麵的，您一定知道我的感覺，我就是想，就是想…”
    “一個人人平等的社會！”
    “對！太特麽對了！我就是想要我的女兒，能活在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裏！對，就是這樣，哪怕我付出所有，哪怕去死，我不想女兒跟我一樣，卑躬屈膝的活著，我一想到這個，就連睡覺都睡不著！”
    老趙歎了口氣，他們這些紅方的人，冒著生命危險鬧革命，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想要創造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嗎！？
    老趙深深的看著張友發，或許他說的是真話，或許他隻說了一部分真話。
    至於眼前這個黑幫頭子是人是鬼，不能隻聽他說什麽，還要看他做什麽！
    老趙微微一笑：
    “看來，我們走在同一條路上。”
    “你信我？”
    “我不信，但我願意試一試。”
    張友發咧嘴笑了：
    “是人是鬼，趙經理看我以後如何做吧，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不用謝，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人可以阻擋。”
    “還是要謝謝您，以後需要我做什麽，您直接跟我說，我會盡力去做的。”
    老趙咧開嘴：
    “現在就有一件事…”
    “購買運輸物資，對吧？”
    老趙豎起大拇指：
    “聰明！能辦嗎？”
    “太能了，我最近搭上了小鬼子憲兵隊的路子，他們需要我運輸煙土，還有一些管製物資。”
    “煙土可以理解，這管製物資是怎麽回事。”
    “嗬嗬，你以為小鬼子不貪？他們更貪！走私煙土賺錢，走私戰略物資更賺錢！”
    老趙眼睛一亮：
    “這可是個值得用心經營的渠道，那藍方那邊…”
    “那邊我還要摸一摸，現在接觸的人能量不足，我再看看能不能接上特務處或者統計局那邊的線，如果順利，就能打通一條直通山城的運輸線。”
    老趙也興奮的點頭：
    “晉省那邊呢？”
    “這個…目前還不行，那邊屬於華北，這邊的小鬼子插不上手。”
    “嗯，不著急，先慢慢經營好這條水路，你有什麽難處，也可以隨時聯係我，對了，要不你在我公司入一股？”
    “可以，這也是合情合理的辦法，我明天讓人送些錢過去，過一下明路，至於這些錢，就算我的一些心意。”
    老趙伸出手：
    “謝謝，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哈哈，我也一樣！”
    兩人用力握了一下手，相視而笑。
    ……
    張霄覺得這個事情的發展有點奇幻，張友發一個黑幫老大，居然搖身一變要做個進步人士，這選擇看似有些突然，不過仔細想想也還在情理之中。
    張霄感覺張友發應該沒有說謊，至少目前他是這麽想的，但是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一直這麽想，尤其是碰到困難的時候。
    久經考驗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段烘爐熬煉的痛苦過程。
    正如老趙所說的，聽其言觀其行，給張友發一個機會，一個百煉成鋼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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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同樣感覺世事奇幻的還有王天風，他活了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詭異的事情。
    他第一眼看到報紙上正金銀行大劫案的報道時，曾經懷疑自己被王添沐那個卑鄙小人給耍了。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卻發現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就算那四個從滬上站借來的人露了底，王添沐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啥？
    而且王添沐這麽做對他有啥好處？萬一這事曝光，王添沐難道不需要承擔後果嗎？
    可是除了王添沐，誰還能知道自己的計劃，然後幫自己提前實施了呢？
    當然了，這個忙其實是倒忙！
    因為王天風根本沒做好準備，現在他根本不知道正金銀行金庫裏的東西轉移了沒有？如果轉移了，又轉移到了哪裏？
    至於金庫被搬空這種事情，王天風根本沒想過，他感覺最多就是搶走一些財物，甚至有可能金庫都沒進去。
    報紙上說的大劫案，王天風是不怎麽相信的，他認為這是那些記者的誇大之詞，完全是臆想出來的。
    王天風急匆匆的出了門，先確認自己借來的四個手下還老老實實待在安全屋，然後他又趕去正金銀行附近，正金銀行大廈還被封鎖著，但是附近的道路已經可以通行了。
    看到現場那個大坑，還有建築損毀的位置，王天風有些不知道該說啥好。
    自己的炸藥也沒了，難道真是王添沐幹的？他莫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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