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府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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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藺相如枯瘦的手指撫過《商君書?墾令》泛黃的竹簡,指甲劃過 "無得取庸" 條文時,幹燥的竹片發出細微爆裂聲。炭盆裏的棗木炭劈啪作響,火星濺在他膝頭的狐裘上,老人卻渾然不覺,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趙括腰間的定邊劍 —— 劍鞘上的山形紋,正是趙武靈王賜予肥義的相邦信物標記。
    "樂毅攻齊前踏遍趙地,說我趙人穿皮褐、食野草,卻能縱馬太行,此乃胡服騎射根基。" 藺相如的聲音沙啞如舊竹簡,"武靈王改的是衣飾,不變的是強兵富民。"
    趙括的手指停在 "廢井田,開阡陌" 處,朱筆批注的小楷已泛青灰:"秦用商鞅如病用附子,中病即止。" 相較於宮中抄本,這些批注多了墨者的煙火氣,分明是從民間疾苦中提煉的箴言。
    "秦地平闊,方田均稅易行。" 趙括叩擊青銅酒器,酒液晃動間竟映出太行輪廓,"趙地七分山水,若強開阡陌,耕牛累死梯田,農夫必投匈奴。" 他抬眼時,發現藺相如正用指甲劃刻案頭的秦軍陣圖,伍長死律的注疏旁,新刻了個 "改" 字。
    藺相如突然劇烈咳嗽,侍醫剛要上前,老人已從枕下摸出青銅符節 —— 虎首蛇身,"胡服騎射" 四字被磨得發亮。"當年肥義靠這符節推行改製,如今傳給你。" 符節的涼意滲入手紋,帶著二十年胡服騎射的餘溫,"玄甲坊的弩機改良,便是新的 " 觀時而變 "。"
    窗外三聲夜梟嘶鳴,與玄甲坊的三長兩短信號暗合。趙括剛要起身,屋頂瓦當輕響,浸蠟羊皮紙如蝴蝶落在炭盆邊。展開細看,蘇三娘的字跡在火光中顯形:"秦使王稽入趙,宿平原君府,車載黃金千鎰,馬馱蜀錦百匹。"
    藺相如瞳孔驟縮:"王稽是範雎引路人,此番必以黃金腐權貴,蜀錦亂遊俠。" 他用符節在地圖劃出邯鄲至上黨線,"黑冰台雙管齊下,要從內崩我趙。" 符節劃過處,恰好經過趙括前夜標注的 "烏嶺陘糧道"—— 那裏將是三個月後秦軍的噩夢。
    趙括發現羊皮紙背麵的輜車印記,雙獸紋正是櫟陽工室標誌。"蘇大姐的人連車軸印都能拓下。" 他想起今日朝堂,平原君袖口的蜀錦暗紋與密報一致,"陽翟市亭的半兩錢,怕是故意拋的明棋。"
    藺相如從木箱取出半幅秦軍方陣圖,朱筆標著 "軍功田宅與戰車配置"。"秦軍五人一伍,斬首不達標則伍長死。" 他的指甲劃過 "伍長死" 注疏,"看似激鬥,實則讓秦卒互監,陣型必散於險地。"
    趙括摩挲符節蛇紋,忽然想起墨離改良的弩機:"若以三弩手配兩騎士,弩手壓製,騎士衝鋒,戰後以小組計功均分 ——"
    "不可!" 藺相如突然喝止,眼中泛起銳利精光,"秦重首功而輕全利,鄢郢之戰斬首三萬,卻困於楚地水網。趙騎貴在機動,若逐斬首,必失所長。" 他指向趙軍布防圖,羊腸阪道兩側的 "軍屯" 標記格外醒目,"老臣算過,此處可屯兵五千,梯田足食萬人。"
    更夫敲梆聲混著三聲犬吠,玄甲坊平安信號傳來。藺相如從枕下抽出素帛,改良軍製草圖上,"百騎一隊,賜田百畝" 旁注著 "破陣、斷糧、奪旗皆可計功"。"不再唯斬首,方能合胡服騎射與軍功爵製。" 他咳嗽著按住趙括握劍的手,"武靈王的劍,要斬的是墨守成規,不是秦卒人頭。"
    突然,東角門傳來瓦片碎裂聲,蘇三娘的急呼混著夜風:"黑冰台探子摸進相府!" 三支弩箭破窗直射炭盆,趙括拽倒炭盆的瞬間,火光映見箭尾的黑冰台標記 —— 與三年後長平戰場上的箭矢分毫不差。
    藺相如借著火光數箭:"三狼小隊,善夜襲。" 他將符節塞進趙括手中,忽然笑了,"來得好,試試你改良的弩機。" 拍掌三聲,屏風後閃出八位墨者,手中矩尺泛著冷光,正是玄甲坊的核心戰力。
    趙括衝入院中,月光下蘇三娘正與黑衣人纏鬥。她的袖箭已盡,正揮舞矩尺格擋,袖口胭脂記在夜色中如滴血紅梅。"接劍!" 趙括抖手擲出定邊劍,劍鞘錯金紋劃出銀弧,正中黑衣人手腕。
    屋頂傳來機括輕響,墨離的聲音混著弩箭破空聲:"公子,新弩機!" 房簷陰影裏,改良連弩的三支弩箭已然上弦。"射馬!" 趙括暴喝,首箭射斷韁繩,次箭釘住衣袖,第三箭停在咽喉三寸外 —— 弩尾的玄色甲紋,與墨離袖口、符節、劍鞘的印記,恰好組成完整的墨家 "止戈" 圖。
    蘇三娘踢倒黑衣人,搜出半幅上黨布防圖,邊緣水紋正是黑冰台暗記。"他們盯上了潞麻。" 趙括借火折子看清 "長子邑潞麻產區" 標記,想起藺相如草圖上的軍屯,"長子邑的潞麻,是趙軍甲胄命脈,絕不能斷。"
    藺相如扶著門框咳嗽,手中舉著從黑衣人身上搜的玉牌:"內史府腰牌,範雎果然要斷我甲胄之源。" 老人望向東方漸白的天際,狐裘上的火星早已熄滅,"武靈王的符節、肥義的劍、墨家的矩尺,如今都在你手裏。記住,止戈不是不戰,是戰之有謀。"
    更鼓遠去,趙括握著染血的地圖,劍鞘山形紋與符節蛇紋在晨露中相映。他忽然明白,今夜相府的刀光劍影,不過是秦趙博弈的序幕。藺相如的病榻、蘇三娘的密報、墨離的弩機,還有平原君袖口的蜀錦,早已織成一張大網,而他手中的定邊劍,正是刺破這張網的鋒芒。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相府飛簷,趙括看見玄甲坊的暗哨躍上牆頭,袖中露出的,正是昨夜弩箭上的玄色甲紋。這是屬於他的 "武安邊民" 之誓,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的延續,更是四十萬趙軍未來的希望 —— 此刻,正握在他年輕的手掌中,帶著相府夜談的餘溫,帶著墨家機關的精要,帶著對曆史的清醒,等待著在長平戰場,劃出改變命運的第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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