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蓮囚·眼開·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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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巨大的青銅宮殿如同被凍結在時間的琥珀裏。唯有簌簌落下的金屬塵埃,如同冰冷的灰燼之雨,悄無聲息地覆蓋著這片剛剛經曆毀滅的戰場。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金屬味、凝固的血腥和一種萬物歸寂後的冰冷腐朽。
    霍秀秀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浮。身體像被拆散了架,每一寸骨頭都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爆炸的衝擊波如同巨錘,幾乎碾碎了她的內髒。她感覺自己正墜向冰冷的海底,被沉重的淤泥包裹、吞噬。
    “叮鈴…”
    一聲極其微弱、卻如同冰泉滴落玉盤的清脆鈴音,如同黑暗中一根堅韌的絲線,猛地刺穿了她的混沌!
    霍秀秀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沉重的黑暗被撕開一道縫隙!劇痛如同潮水般瞬間湧回,淹沒了她的感官,卻也將她從徹底的沉淪中強行拽回!
    “呃…” 她發出一聲痛苦壓抑的呻吟,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模糊,被血汙和淚水黏連。她掙紮著,用唯一還能動彈的手臂支撐起身體。每一次動作都帶來骨頭錯位般的劇痛和眩暈。她甩了甩頭,試圖看清周圍。
    映入眼簾的,是地獄般的景象。
    巨大的“歸墟”青銅棺槨,如同一個被暴力撕開的巨獸殘骸,猙獰地敞開著。原本厚重威嚴的棺蓋扭曲變形,遠遠地飛落在宮殿角落,砸碎了一根巨柱的浮雕。棺槨內部一片狼藉,焦黑扭曲的青銅碎片和凝固的、如同汙血般的暗綠色能量殘渣堆積如山。那顆搏動的青銅心髒已然消失,隻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一個巨大、邊緣焦黑撕裂的空洞,無聲地訴說著毀滅的慘烈。
    爆炸的衝擊波在宮殿內留下了清晰的痕跡。地麵流淌的幽暗紋路多處斷裂、黯淡。支撐穹頂的巨大青銅柱上布滿了撞擊的凹痕和刮擦的痕跡,一些鑲嵌的浮雕甚至被震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空氣中飄蕩著毀滅後的塵埃,如同冰冷的灰雪。
    霍秀秀的目光艱難地移動。
    她看到了王胖子。
    他龐大的身軀如同一攤破敗的血肉,伏在幾十米外的冰冷地麵上,身下是早已幹涸凝固的大片暗紅血跡。後背那恐怖的傷口徹底暴露,深可見骨,邊緣的皮肉翻卷焦黑,如同被猛獸啃噬過。他一動不動,胸膛沒有任何起伏,隻有那凝固在臉上的、混雜著痛苦、憤怒和一絲不甘的表情,證明著他最後的抗爭。淚水瞬間模糊了霍秀秀的視線,巨大的悲痛讓她幾乎窒息。胖子哥…
    她的目光顫抖著移向更遠處。
    張起靈…小哥…
    他靠在一根巨大的青銅柱根部,身體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全身焦黑一片,多處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可怖,被爆炸衝擊撕裂的皮肉翻卷著,露出下麵同樣焦黑的骨頭。麒麟血燃燒後的淡金痕跡在他體表如同熄滅的餘燼,黯淡無光。他低垂著頭,淩亂的黑發遮住了臉,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小哥…”霍秀秀的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嗚咽。完了…都完了…胖子哥死了…小哥也…她不敢想下去。
    最後,她的目光,帶著最後一絲渺茫的、被絕望浸透的希冀,投向了爆炸的核心——那巨大的棺槨廢墟。
    廢墟中,一堆焦黑的金屬碎片和凝固的汙穢殘渣裏,一個東西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是吳邪!
    他還活著!
    霍秀秀的心猛地一跳,隨即被更深的恐懼攫住!
    吳邪半個身體被掩埋在廢墟中,裸露在外的部分慘不忍睹。皮膚焦黑碳化,布滿了深可見骨的恐怖裂口和灼燒痕跡,許多地方甚至露出了被燒灼成焦炭狀的骨骼。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臂——從肩膀以下完全消失,隻剩下一點焦黑扭曲的斷茬,如同被硬生生撕扯掉!他幾乎不成人形,如同從地獄熔爐裏拖出的殘骸。
    但真正讓霍秀秀靈魂凍結的,是他胸膛!
    在原本心髒的位置,一個巨大的、焦黑空洞的創口赫然在目!然而,在那空洞之中,沒有跳動的心髒,沒有流淌的鮮血!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懸浮的蓮花花苞!
    那花苞隻有拳頭大小,緊緊閉合著,通體由純粹流動的暗銅色光芒構成!光芒並不熾烈,反而內斂、冰冷、死寂,如同凝固的金屬熔液。花苞表麵,覆蓋著與之前那顆巨大青銅心髒上一模一樣的、極其細微繁複的鱗甲狀紋路和扭曲符咒!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的暗銅色光絲,如同活著的根須,從花苞的底部延伸出來,深深紮入吳邪胸腔斷裂的血管、神經和骨骼斷口之中!它們蠕動著,搏動著,散發出微弱卻清晰的、冰冷的金屬脈動!
    每一次脈動,都讓吳邪殘破不堪的身體極其輕微地抽搐一下,帶來深入骨髓的劇痛,卻又詭異地維係著他最後一絲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仿佛這朵冰冷的青銅蓮苞,正以一種殘忍的方式,強行禁錮著他的生命,將他改造成一個非人的、由青銅驅動的活體容器!
    霍秀秀看著那懸浮在吳邪胸腔空洞中的暗銅色蓮苞,一股寒意從靈魂深處炸開!她想起了小花!小花胸口那執拗爬向心髒的青銅脈絡盡頭,那微小的青銅蓮花苞圖案!一模一樣!
    “不…”她失神地喃喃,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吳邪哥哥…正在變成…和小花一樣的東西?不!甚至更糟!這蓮苞…是那青銅心髒的…種子?還是…核心的轉移?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冰冷恒定韻律的嗡鳴,如同死神的低語,毫無征兆地從宮殿入口的方向傳來!
    霍秀秀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扭頭望去!
    彌漫的塵埃中,一道身影,踏著簌簌落下的金屬碎屑,緩緩地、無聲地走入了這片毀滅的殿堂。
    解雨臣!
    他走路的姿勢極其僵硬、刻板,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每一步落下,都發出輕微的、金屬與金屬摩擦的“哢噠”聲。他身體依舊冰冷僵硬,覆蓋著大片青銅硬殼的胸膛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心口位置,那個微小的青銅蓮花苞圖案,此刻正散發出與吳邪胸腔內那朵花苞同源的、冰冷刺骨的暗銅色光芒!那光芒仿佛擁有生命,隨著他的腳步微微脈動。
    他緩緩抬起頭。
    那張曾經俊美無儔的臉龐,此刻如同覆蓋了一層冰冷的青銅麵具,毫無表情,線條僵硬。唯有那雙眼睛——
    眼白部分布滿了蛛網般密集的暗紅血絲,如同幹涸的血河。瞳孔深處,不再有屬於解雨臣的痛苦、掙紮、或任何人類的情感,隻剩下兩簇冰冷、恒定、如同萬載寒冰般毫無波動的銅綠色火焰,在靜靜地燃燒、跳躍。那火焰中,隻有純粹的、屬於青銅的意誌,漠然、死寂、帶著一種俯瞰螻蟻的絕對掌控感。
    他的目光,穿透彌漫的塵埃,無視了地上王胖子的屍體,無視了靠在柱邊瀕死的張起靈,精準地、冰冷地,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死死地釘在了廢墟中吳邪胸膛內——那朵懸浮的暗銅色蓮花花苞之上!
    那眼神,不是在確認同伴的生死。那是在審視一件物品,一件…失而複得的…核心部件!一種冰冷的“滿意”感,仿佛宿命的拚圖在此刻回歸了原位。
    霍秀秀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喉嚨!小花…不!這不是小花!這是占據了小花軀殼的…青銅意誌!它來了!為了吳邪哥哥體內的那朵蓮苞!
    “解雨臣”的視線終於從吳邪身上移開,那雙燃燒著銅綠火焰的眼睛,緩緩地、冰冷地轉向了廢墟邊緣,掙紮著坐起的霍秀秀。
    被那目光鎖定的瞬間,霍秀秀感覺自己如同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冰冷沉重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枷鎖,瞬間籠罩了她全身!她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變得粘稠、遲滯,身體僵硬得如同生鏽的機器,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喉嚨裏像是塞滿了冰塊,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解雨臣”邁開僵硬的步伐,朝著霍秀秀的方向,一步,一步,踏著冰冷的青銅地麵走來。每一步的“哢噠”聲,都像是敲響在霍秀秀心頭的喪鍾!他覆蓋著青銅硬殼的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指尖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直指霍秀秀的咽喉!那姿態,充滿了冰冷的殺意和不容置疑的清除意誌!清除這個礙事的、唯一還清醒的螻蟻!
    霍秀秀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她想後退,想躲避,但身體如同被釘在了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冰冷的死亡之手越來越近!胸前的鈴鐺沉寂依舊,仿佛也被這絕對的意誌徹底壓製、凍結!
    就在那覆蓋著青銅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霍秀秀咽喉的刹那——
    異變陡生!
    “嗡——!!!”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恢宏、都要沉重、仿佛整個青銅宮殿本身發出的恐怖嗡鳴,毫無征兆地從宮殿穹頂的極深處爆發出來!
    這一次的嗡鳴,不再是警告或蘇醒,而是…激活!
    嗡鳴響起的瞬間,整個巨大的青銅宮殿猛地一震!如同沉睡的巨獸被徹底喚醒!
    地麵那些斷裂黯淡的幽暗紋路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暗沉,而是如同粘稠的、不斷沸騰的銅綠色岩漿!沿著紋路瘋狂流淌、匯聚!光芒所過之處,冰冷的青銅地麵如同活了過來,發出沉悶的咆哮!
    支撐穹頂的無數根巨大青銅柱上,那些鑲嵌的、形態各異的浮雕——扭曲的巨蛇、多目的神魔、咆哮的異獸——它們眼窩深處熄滅的銅綠光點瞬間重新點燃!並且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密集!億萬道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探照燈光柱,瞬間聚焦、鎖定!
    但這一次,它們鎖定的目標,不再是平台上的闖入者!
    所有的光柱,所有的流淌的銅綠光芒,如同被無形的意誌統一指揮,瞬間匯聚、扭曲、向上投射!目標直指宮殿穹頂最中央、那片被深邃黑暗籠罩的區域!
    銅綠色的光芒如同怒海狂濤,狠狠撞入那片黑暗!
    黑暗如同幕布般被撕裂、驅散!
    露出了隱藏在穹頂深處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景象!
    那是一隻眼睛!
    一隻巨大到遮蔽了整個穹頂中央區域的、完全由青銅鑄就的眼睛!
    眼球的輪廓清晰無比,由無數塊巨大、光滑、覆蓋著古老符文的青銅板拚接而成!眼球的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層層疊疊、如同蜂巢般的多棱麵結構!每一個棱麵都在瘋狂反射、匯聚著下方投射而來的銅綠色光芒!
    而在那巨大眼球的最中心,瞳孔的位置——
    並非空洞!
    那裏,懸浮著一具棺槨!
    一具與下方被炸毀的“歸墟”棺槨樣式完全相同、隻是體積縮小了數倍、通體散發著更加內斂深邃暗金光澤的青銅棺槨!這具小棺槨如同瞳孔中的瞳孔,靜靜地懸浮在巨大青銅眼球的中心,被億萬道匯聚而來的銅綠光芒所環繞、拱衛!棺槨表麵,那兩個古老的“歸墟”銘文,正散發出比下方棺槨強烈百倍、仿佛能吞噬靈魂的幽光!
    這巨大的青銅之眼,如同宮殿穹頂睜開的、冰冷俯瞰眾生的天目!而那懸浮在瞳孔中的暗金小棺槨,就是它絕對的核心!是整個青銅宮殿、乃至這片歸墟絕地的最終意誌所在!
    “解雨臣”抬起抓向霍秀秀的手猛地頓住!他僵硬地抬起頭,那雙燃燒著銅綠火焰的瞳孔,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敬畏和絕對服從,仰望著穹頂那睜開的巨大青銅天目和瞳孔中的暗金小棺!
    霍秀秀也被這驚悚的景象徹底震懾!忘記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她呆呆地仰望著那如同神罰之眼的穹頂巨目,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那冰冷的視線吸走、碾碎!胸前的鈴鐺在這終極威壓的刺激下,竟然開始極其微弱地、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發出細若蚊呐的哀鳴。
    就在這死寂與宏大威壓交織的頂點!
    穹頂那巨大的青銅之眼,中心瞳孔位置,那具懸浮的暗金小棺槨,毫無征兆地…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隨著這震動,棺槨表麵那兩個巨大的“歸墟”銘文,幽光驟然熾盛!
    一道冰冷、宏大、仿佛由億萬青銅齒輪運轉合成的意誌,如同實質的洪流,瞬間降臨!直接灌入“解雨臣”的腦海,也如同重錘般砸在霍秀秀的意識深處!
    那意誌隻傳遞了一個清晰無比、不容抗拒的命令:
    “獻…祭…蓮…啟…終…焉…”
    “解雨臣”的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的銅綠火焰瘋狂跳動!他僵硬地低下頭,再次看向廢墟中的吳邪,看向他胸膛內那朵懸浮的暗銅色蓮花花苞!然後,他的目光轉向霍秀秀,那隻抬起的手,不再抓向她的咽喉,而是猛地指向吳邪!
    “帶…他…去…眼…下…” 解雨臣的聲音幹澀、僵硬,如同生鏽的機器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命令口吻。
    霍秀秀瞬間明白了!那穹頂巨眼的意誌,那暗金小棺槨的命令!是要將吳邪哥哥,連同他體內那朵作為“蓮種”的青銅花苞,獻祭到那瞳孔中的暗金小棺槨之下!作為開啟某種終極“終焉”的鑰匙!
    看著“解雨臣”那雙燃燒著銅綠火焰、毫無人類情感的冰冷眼眸,看著他指向吳邪的、覆蓋著青銅的僵硬手臂,一股巨大的、混合著絕望、憤怒和不甘的勇氣,如同瀕死野獸的反撲,猛地從霍秀秀破碎的身體裏爆發出來!
    “不——!!!”霍秀秀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強行衝破了那冰冷意誌的壓製!身體猛地向後翻滾,躲開了“解雨臣”的指向!她連滾帶爬地撲向廢墟中的吳邪,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焦黑破碎的身體!
    “休想!你們休想帶走他!”她朝著穹頂的巨眼,朝著冰冷的“解雨臣”,發出泣血的嘶吼!胸前的鈴鐺隨著她極致的情緒和守護的意誌,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乳白色光芒!急促而高亢的“叮鈴鈴鈴鈴——!”聲瞬間響徹死寂的宮殿!純淨的白色光暈如同小小的風暴,將她自己和懷中的吳邪籠罩其中!這光芒帶著一種奇異的淨化與守護之力,竟然短暫地隔絕了穹頂巨眼那無處不在的冰冷注視和威壓!也讓她懷中吳邪胸膛內那朵暗銅色蓮苞的搏動,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紊亂!
    這反抗,如同螻蟻向神隻的挑釁!
    穹頂那巨大的青銅之眼,瞳孔中的暗金小棺槨猛地一震!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怒意如同實質的冰風暴瞬間降臨!
    “解雨臣”眼中的銅綠火焰驟然暴漲!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非人的、充滿金屬摩擦感的咆哮!覆蓋著青銅硬殼的身體爆發出遠超人類極限的速度和力量!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撲向守護著吳邪的霍秀秀!那隻覆蓋著青銅的手掌,不再是抓取,而是凝聚了冰冷的殺意,化掌為爪,帶著洞穿金石的力量,狠狠抓向霍秀秀的頭顱!他要清除這個阻礙!完成青銅意誌的絕對命令!
    守護的光暈在絕對的力量和冰冷的意誌麵前劇烈搖曳!霍秀秀看著那在視野中急速放大的、覆蓋著青銅的死亡之爪,眼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她死死抱住吳邪,閉上了眼睛!鈴鐺的光芒在她胸前瘋狂閃爍、悲鳴,如同最後的挽歌!
    就在那青銅利爪即將觸及霍秀秀頭顱的瞬間——
    異變,在絕望的深淵之底,再次爆發!
    並非來自霍秀秀的鈴鐺!
    也並非來自穹頂的巨眼!
    而是來自——
    那根倚靠著張起靈的、巨大的青銅柱!
    柱身上,那些被爆炸震落浮雕後露出的、布滿古老符文的青銅壁麵,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一絲極其微弱、卻純淨無比、帶著不屈生命氣息的淡金色血痕——那是張起靈被震飛撞擊時留下的麒麟之血——正悄然滲入那些繁複符文的溝壑深處!
    嗡…!
    一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帶著某種古老韻律共鳴的震顫,從青銅柱的內部傳來!
    緊接著!
    “吼——!!!”
    一聲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充滿了無盡威嚴與不屈怒火的麒麟咆哮,毫無征兆地在整個青銅宮殿中轟然炸響!
    這咆哮並非聲音,而是純粹的精神衝擊!帶著一種源自血脈源頭的、對一切冰冷造物和異端侵蝕的絕對排斥與毀滅意誌!
    咆哮響起的瞬間!
    以那根染血的青銅柱為中心,一道肉眼可見的、極淡卻無比凝練的淡金色衝擊波紋,如同水波般猛地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波紋所過之處!
    地麵上那些沸騰流淌的銅綠光芒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瞬間黯淡、扭曲、潰散!
    穹頂那巨大的青銅之眼投射下來的億萬道冰冷視線,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斬斷,瞬間紊亂、中斷!
    “解雨臣”那隻即將抓碎霍秀秀頭顱的青銅利爪,在淡金波紋掃過的瞬間,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到!覆蓋其上的青銅硬殼發出“嗤嗤”的恐怖灼燒聲!冒起大股青煙!他發出一聲痛苦的、非人的嘶吼,動作猛地一滯,覆蓋著青銅的手臂劇烈顫抖,不受控製地縮了回去!眼中燃燒的銅綠火焰瘋狂搖曳,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
    霍秀秀身上守護的白色光暈,在接觸到這淡金波紋的瞬間,非但沒有被削弱,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光芒驟然暴漲!變得更加凝實、更加純淨!將她和吳邪牢牢護在其中!
    而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霍秀秀懷中的吳邪身上!
    那淡金色的麒麟咆哮波紋掃過他殘破身體的瞬間!
    他胸膛內,那朵懸浮的、搏動著的暗銅色蓮花花苞,猛地一滯!
    花苞表麵那冰冷的鱗甲狀紋路和扭曲符咒,在淡金波紋的衝刷下,如同被投入強酸的鏽跡,瞬間變得模糊、黯淡!無數細微的暗銅色光絲從花苞根部瘋狂地扭曲、掙紮,仿佛受到了強烈的灼燒和排斥!
    “呃…啊——!”
    一聲極其微弱、卻充滿了痛苦和一絲短暫清明的呻吟,猛地從吳邪幹裂焦黑的嘴唇中擠出!他那渙散空洞的左眼,瞳孔深處,一點屬於“吳邪”本身的、微弱卻頑強的光芒,如同沉船般,在麒麟咆哮的激蕩下,再次艱難地、掙紮著…浮出了冰冷的金屬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