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臨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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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輪轆轆碾過界碑時,山坳裏飄來斷斷續續的童謠。
    袁紹辨出是潁川童蒙常誦的《勸學歌》,握著輿圖的手卻驟然收緊——羊皮卷角落洇著昨夜燭淚,標記荀氏別院的位置暈開一小片黃漬。
    暮色漫上林梢時,他們遇見第一隊郡兵。都伯的皮甲在夕照下泛著暗紅,長戟橫過官道的瞬間,最後那輛馬車的麻布微微顫動,露出半截包銅車轅上新鮮的刮痕。
    “汝南來的?”都伯挑起車簾,目光掃過裝滿陳蔡茯苓的木箱。
    袁紹躬身遞上路引,袖中暗袋裏的金餅貼著腕脈發燙。山風掠過道旁新抽穗的麥田,帶著兵刃特有的鐵腥氣。
    當第二十輛馬車的軲轆碾過界碑裂痕時,袁紹解下腰間牛皮水囊啜飲。
    酸澀的濁酒劃過咽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劃過他的咽喉,讓他瞬間清醒。
    他想起三日前許攸捧著輿圖說“此去河內幾百裏,步步皆刀叢”時,案幾上搖曳的燭火是如何將謀士的倒影撕成碎片?。
    袁紹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知道,這一路上他將不得不麵對無數的考驗,但無論是為了前世的遺憾,還是為了今生的抱負,他都必須走下去。
    他輕輕放下水囊,整了整衣冠:“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繼續前行吧。”
    再次踏上潁川郡的土地,袁紹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前世的一幕幕如電影般在他腦海中閃過。他望向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滄桑。
    “官渡...”袁紹閉了閉眼,喉嚨裏泛著鐵鏽味。
    那日淳於瓊渾身是血地衝進大帳,說烏巢火起時,郭圖正在帳中力諫分兵攻曹營。記憶裏郭圖的嗓音尖細如錐:“此天賜良機,若遣輕騎突襲,必破曹賊!”
    潁川八大才子,曹操竟得了七個。剩下那個...
    “郭公則。”想起自己身邊的潁川郡謀士郭圖,袁紹不禁頭疼欲裂。
    前世的那場敗北,雖然主要原因在於自己,但郭圖卻難辭其咎。
    那個自詡聰明絕頂的郭圖,幾次三番地誤導自己,導致戰略上的重大失誤。袁紹至今仍記得,那些因郭圖之計而喪命的將士,以及自己失去的領土和尊嚴。
    重活一世,袁紹心中有了決斷。他深知郭圖的才華,但也明白此人並非自己的良配。這一次,他決定將郭圖引薦給曹操,讓這位亂世梟雄去品味郭圖的“智慧”。
    袁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心中暗道:“郭圖啊郭圖,你前世坑我至此,這一世我便讓你為曹操效力,看看你能否在曹孟德麾下發光發熱。或許,這也是你命中注定的歸宿。”
    袁紹的車隊緩緩駛入潁川郡,而他的心,比車輪還要沉重。
    此行路過潁川郡,除了物資的補給,更重要的任務是說服這裏的世家大族——荀家,支持自己的霸業。而在這其中,能夠拐走荀彧,那位被譽為“王佐之才”的荀家之子,無疑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在袁紹的心中,早已為荀彧預留了一個位置,那個位置是如此的重要,以至於他在夜深人靜時,都會反複推敲如何才能說服這位才子。
    他想象著荀彧在朝堂之上,以其卓越的才能和遠見的卓識,為自己出謀劃策,那是何等的美事。
    暮色將垂時,三輛蒙著青布的馬車碾過官道上的車轍。車轅上懸著的銅鈴在秋風裏響得零落,領頭的驊騮馬鬃毛間還沾著幽州帶來的草籽。
    袁紹掀起車簾一角,望見城垣上"陽翟"兩個篆字被夕陽鍍成血色。
    “公子,前頭有間逆旅。”逢紀的聲音混著馬蹄聲傳來。這位南陽寒士穿著葛布直裰,腰間卻懸著渤海郡守府的銅魚符。
    酒旗在暮色裏耷拉著,簷角銅鈴叮咚三響。
    袁紹下車時,瞥見牆角蜷著個衣衫襤褸的流民,懷裏繈褓已無聲息。堂內飄來黍米釀的酸澀,混著案幾上熬煮的茯苓湯藥氣——潁川世族多信五鬥米道,連市井小民也慣用符水祛疾。
    “三斤醬羊肉,兩壇醴酒。”逢紀用荊楚口音招呼店家,袖中卻露出半截竹簡,上記著荀氏別院的位置。
    跑堂少年盯著袁紹腰間佩劍發怔。
    精鐵打造的劍鞘裹著麂皮,吞口處卻隱約透出雲雷紋——這般形製,隻有洛陽尚方監的匠人能作。
    袁紹屈指叩了叩榆木案幾,震得陶盞裏清茶漾起漣漪。
    後廚傳來庖人剁骨的悶響,案板震顫間,簷角銅鈴又響。
    “陳留的鹽,渤海的珠。”
    逢紀突然抬高聲調,袖中竹簡已收入懷,“這趟往南陽販藥材,倒要看看潁川世族開的價碼。”話音未落,門外又湧進幾個戴黃巾的腳夫,粗麻衣襟上還沾著新鄭的黃土。
    袁紹端起陶盞,茶湯裏映出他修眉鳳目。
    二十三年世家教養刻進骨血,即便扮作商賈,舉手投足仍是太學裏章句博士教的儀態。
    後頸忽然掠過一絲寒意,他轉頭望見櫃台後掌櫃正在研墨,鬆煙墨香混著酒氣,在梁柱間盤旋如蟄伏的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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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紀突然以箸擊盞,吟起《蒿裏》舊曲。
    案頭燭火猛地一跳,照亮他袖口暗繡的卦象。
    袁紹指腹摩挲著玉帶鉤上的螭紋,想起離京前在太史令那裏看到的天官書:熒惑守心,彗星襲月,分野正當冀州。
    後院馬廄傳來一聲長嘶。
    袁紹起身時,佩劍撞翻了陶盞,深褐茶湯在案幾上蜿蜒如河洛圖讖。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忽然記起晨起時占得的“龍戰於野”卦象——乾卦上六,血玄黃。
    “熒惑守心,彗星襲月,” 袁紹低聲重複著太史令的話語,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迫感。這些天象,自古以來就被視為兵凶戰危的征兆,而如今,它們似乎正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雲變幻。
    他轉身看向逢紀,這位謀士的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仿佛已經洞悉了即將到來的風暴。“逢紀,你認為這是何意?” 袁紹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逢紀放下手中的箸,緩緩起身,目光堅定地與袁紹對視。“公子,天象雖異,但吉凶在人。‘龍戰於野’,既是危機,也是轉機。若能順應天意,把握時機,未嚐不能化險為夷,成就一番偉業。”
    袁紹緊握佩劍,感受到了劍柄傳來的冰涼。他知道,逢紀的話不無道理。
    亂世之中,唯有強者才能生存,而他袁紹,必須是那個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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