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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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獨自立於軍營大帳外,遠眺天際如血的殘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沉思。信使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加急書信。
“將軍,洛陽急件!”
袁紹接過那封用火漆密封的絹帛,指尖觸到那熟悉的家族印記時,心頭微微一緊。他揮手示意信使退下,轉身回到帳內,在搖曳的燭光下拆開封泥。
“本初吾侄...”
叔父袁隗的字跡一如既往地端正嚴謹,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匆忙。
袁紹逐字閱讀,眉頭漸漸緊鎖。信中提及盧植被突然調回洛陽受審一事,叔父僅以"朝中有人從中作梗"一筆帶過,卻著重強調了左豐親自登門解釋的細節。
“左豐那閹豎竟敢踏入袁府大門?”袁紹冷哼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絹帛。
信中繼續寫道,左豐聲稱十常侍不過是執行聖意,盧植在前線"畏敵不進"確有其事,陛下調派董卓接替乃是聖明決斷。
袁隗的字跡在此處略顯潦草,似乎寫信時也難掩憤懣:“...此輩巧言令色,然既為天子近臣,吾等亦不可輕慢。”
帳外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吹得帳幕獵獵作響,幾案上的燭火劇烈搖晃。
袁紹的影子在帳壁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
“董卓...”袁紹喃喃自語,西涼軍閥的凶名他早有耳聞。此人殘暴嗜殺,若由其接掌兵權,恐怕...
他重新拿起書信,注意到叔父在末尾的暗示:“...家族興衰係於此時,望侄兒謹言慎行,勿負四世三公之名。”
袁紹將書信置於燭火之上,看著火焰漸漸吞噬絹帛。
“將軍,有軍情稟報。”帳外親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袁紹整了整衣冠:“進。”
親兵入內,呈上一份前線戰報:“斥候來報,廣宗城內黃巾軍似有異動,恐欲突圍。”
袁紹接過戰報,心中暗驚。盧植被調的消息尚未正式公布,敵軍卻已有所動作,其中蹊蹺不言而喻。
他揮手屏退親兵,獨自在帳內來回踱步。
案幾上,書信的餘燼尚存溫熱。袁紹凝視著那堆灰燼,忽然冷笑一聲:“十常侍...好一個"聖意"...”
他走至案前,提筆欲寫回信,卻又懸腕遲疑。墨汁滴落在簡牘上,暈開一片漆黑的痕跡,如同他心中蔓延的陰霾。
最終,他重重擱筆,喚來心腹許攸。
“子遠,洛陽有變。”袁紹壓低聲音,“盧子幹被誣召回,董卓將代其職。”
許攸聞言色變:“此乃十常侍之計!董卓狼子野心,若使其掌兵...”
袁紹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目光掃向帳外,確認無人偷聽後方道:“叔父來信,暗示我莫要插手。然則...”
許攸會意,湊近低語:“明公欲如何?”
帳外暮色已深,軍營中開始點燃火把。光影交錯間,袁紹的麵容忽明忽暗。他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先靜觀其變。但傳我密令,各部加強戒備,尤其是糧草輜重,須嚴加看守。”
許攸領命退出後,袁紹獨自立於帳內,聽著遠處傳來的更鼓聲。他忽然想起年少時盧植在太學授課的情景,那位嚴謹剛正的師長,如今卻要蒙受不白之冤。
“四世三公...”袁紹自嘲地笑了笑,“若連正義都不敢伸張,這虛名又有何用?”
三日後,一封急奏呈遞到漢靈帝劉宏的案前。
“混賬!”
暴怒的喝罵聲響徹德陽殿,鎏金漆案被掀翻的巨響驚得殿外侍衛險些拔刀。
劉宏麵皮紫脹,將竹簡狠狠擲在地上,金線裝訂的奏本頓時散落一地。
“黑山軍劫囚?當朕是三歲孩童不成?!”天子咆哮著,龍袍下瘦削的身軀不住顫抖,“冀州境內哪來的黑山賊!袁本初好大的膽子!”
竹簡在地上彈跳幾下,正滾到張讓腳邊。
這位中常侍不慌不忙地彎腰拾起,眯著眼掃過上麵工整的隸書。絹帛上袁紹的字跡力透紙背,聲稱押送盧植的囚車在巨鹿境內遭數千黑山賊伏擊,連人帶車被擄往太行深山雲雲。
“何進那屠夫!”劉宏突然咬牙切齒,“他舉薦的盧植貽誤軍機,如今又想包庇他!”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
“陛下息怒。”張讓輕撫劉宏後背,聲音如同摻了蜜的鴆酒。
張讓適時遞上一杯溫茶,“大將軍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過陛下已聖斷獨裁,派遣董卓接替盧植,前線戰局想必很快會有轉機。”
“盧子幹就算真被劫走,量他們也折騰不起什麽風浪。”
劉宏接過茶盞卻不飲,目光陰鷙地盯著殿外。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這些世家大族和宦官集團架在了火上烤——何進想保盧植,袁氏想保名聲,而張讓他們則在暗中推波助瀾。
劉宏猛然轉身,十二冕旒激烈晃動,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眼:“張讓!你當朕不知這是袁氏的把戲?那囚車前後有精兵護衛,便是真有黑山賊,又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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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鑒。”張讓不緊不慢地打斷天子,枯瘦的手指輕點奏本,“正因如此,才更該讓董卓接手。皇甫嵩那個老頑固總是推三阻四,倒是董仲穎...很懂事。”
“董仲穎...”劉宏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不確定,“他真能比盧植做得更好?”
張讓微微一笑,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董卓雖是涼州武夫,但對陛下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他壓低聲音,“他不會像盧植那樣,動不動就搬出先賢之道來教訓陛下。”
劉宏聞言冷笑一聲,隨手將茶盞重重放回案幾。他何嚐不知張讓話中的挑撥之意,但此刻卻也樂得順水推舟。
“擬旨吧。”天子疲憊地擺手,聲音忽然蒼老了許多。
“命董卓為東中郎將,總領冀州軍事。”他頓了頓,嘴角扯出個譏誚的笑,“至於盧植...就當真是被黑山賊劫了罷。”
張讓低垂的眼皮掩住一絲得色。
他知道,皇帝這次又妥協了。就像上月默許他們構陷蔡邕,就像去年縱容他們賣官鬻爵。劉宏的怒火越來越像孩童的耍鬧,來得急去得快,最終總會順著他們的意思。
暮色漸沉時,一隊騎士頂著炎炎烈日衝出洛陽城門,為首者身形魁梧如熊羆,正是新任東中郎將董卓。
他馬鞭指向前方煙塵滾滾的官道,對身旁李儒笑道:“文優,你說那盧植此刻在何處?”
李儒撫須輕笑:“或在太行山與賊寇論經,或在袁氏別院飲茶。不過...”他意味深長地望向東邊,“這些都不重要了。”
馬蹄聲遠,夕陽將洛陽城牆染得猩紅。
德陽殿內,劉宏獨對燭火,手中把玩著那卷被揉皺的奏本。
他突然嗤笑出聲:“黑山軍...袁本初啊袁本初...”笑聲漸漸變得苦澀,“這天下,究竟還有幾人把朕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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