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20日，上午8點17分。

    吳語子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皮膚下似乎有微弱的藍光流動。當他閉上眼睛，仍能看到數據流像幽靈般在視野邊緣閃爍——那是來自數字世界的殘影。

    “我們不完整了。“甄無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已經能夠坐起，但左眼的瞳孔偶爾會變成一串快速閃動的代碼，“部分意識永遠留在了那裏。“

    天文台的控製室內，莫雨正瘋狂地敲擊鍵盤，屏幕上的代碼如瀑布般滾動。“趙天明修改了協議e-739。現在它不再隻是上傳意識“她的聲音緊繃，“他要將《末世之地》的所有玩家意識永久鎖定在遊戲中。“

    林小寒從另一台顯示器前抬頭“全球服務器數據顯示，已經有347名玩家失去意識，呈現植物人狀態！而且數字每分鍾都在增加！“

    吳語子強迫自己站起來，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伸手觸碰電腦屏幕，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指尖竟然微微陷入顯示屏，如同穿過一層粘稠的液體。

    “我們能感知兩個世界了。“甄無虞也站了起來，她的手指劃過空中，留下一道短暫的數據軌跡，“這是臨界狀態的副作用。“

    莫雨猛地轉身“太陽耀斑活動將在9點23分達到絕對峰值，那是世界界限最模糊的時刻。趙天明計劃在那時完成最終上傳，但也是我們唯一能救回所有意識的機會！“

    “怎麽做？“吳語子問，同時嚐試著將手完全伸進電腦屏幕。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他看到了《末世之地》此刻的內部景象——成千上萬的玩家角色被困在皇宮廣場，頭頂懸浮著倒計時；而趙天明的“暗夜君王“形象漂浮在上空，數據構成的身體不斷吸收著下方的玩家意識。

    莫雨調出一張腦部掃描圖“你和甄無虞現在是**橋梁。耀斑峰值時，你們可以短暫地完全數字化，進入遊戲救出被困意識，再通過自己的身體將他們導回現實世界。“

    “這太危險了！“林小寒驚呼，“如果他們完全數字化後回不來怎麽辦？“

    “有錨點就行。“甄無虞突然說，她指向掃描圖中閃爍的特定區域，“如果我們各自保留一部分意識在現實世界的身體裏，就能像橡皮筋一樣，拉伸到數字世界後再彈回來。“

    吳語子與她對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們需要再次分裂自己的意識，但這次是主動的、可控的。

    “時間不多了。“莫雨指向窗外。太陽已經變成一顆刺眼的白球，肉眼可見的磁暴像綠色絲帶在天空中舞動，“我們必須現在就準備。“

    林小寒迅速布置設備，將天文台的射電望遠鏡對準太陽，同時連接上改裝過的eeg頭帶。莫雨則拿出一對銀色手環——與甄無虞的吊墜同種材質。

    “這是量子糾纏器，能幫助你們在數字世界保持聯係。“她將手環分別戴在兩人手腕上，“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不要放開彼此。“

    吳語子看向甄無虞，她左眼的代碼閃爍越來越頻繁。“準備好了嗎？“他輕聲問。

    甄無虞握住他的手“這次我們一起。“

    莫雨最後檢查了所有設備“耀斑峰值倒計時42分鍾。我會嚐試接入係統與趙天明對話，給你們爭取時間。“

    “不，太危險了！“林小寒反對。

    “他是我丈夫。“莫雨的聲音出奇地平靜，“而那裏有我的女兒。“

    ——

    上午9點17分。

    吳語子和甄無虞並排躺在臨時搭建的“手術台“上，手腕上的銀色手環微微發光。窗外，天空已經變成詭異的紫紅色，強烈的太陽風暴幹擾導致所有電子設備不斷閃爍。

    “記住，你們有最多五分鍾的完全數字化時間。“莫雨最後一次叮囑，“超過這個時限，生物信號將無法維持身體存活。“

    林小寒將eeg頭帶調整到位“全球玩家起義已經癱瘓了《末世之地》70%的服務器，但趙天明控製了核心區域。皇宮廣場就是意識囚籠的中心。“

    “找到意識流最密集的地方，“莫雨補充道，“像解開繩結一樣釋放他們。“

    吳語子深吸一口氣，握住甄無虞的手。她的手心異常溫暖，幾乎燙手。“準備好了嗎？“

    甄無虞點點頭，她的左眼已經完全數字化，藍色的數據流在眼球表麵舞動“一起數到三。“

    “一。“

    林小寒啟動了射電增幅器。

    “二。“

    莫雨按下神經鏈接開關。

    “三！“

    世界像被巨力撕開。吳語子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拉伸到極限，一邊連著現實世界中劇烈抽搐的身體，一邊飛速墜入數字深淵。痛苦難以形容，仿佛每個細胞都在被拆解重組。

    當劇痛停止時，他站在《末世之地》的皇宮廣場上，但這裏已經麵目全非。天空是破碎的數據流，地麵像融化的蠟一樣起伏。數千名玩家角色被困在透明數據繭中，表情痛苦地凝固著。

    “語子！“甄無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轉身，看到她同樣數字化了的形象——不再是遊戲角色，而是她真實的樣子，隻是全身籠罩著淡淡的藍光。

    “我們隻有不到五分鍾。“她指向廣場中央的巨大漩渦，“那裏是意識流的匯聚點。“

    兩人向漩渦衝去，途中經過無數數據繭。吳語子觸碰其中一個，立刻感知到裏麵玩家的真實身份——一個叫馬修的美國大學生，已經昏迷三天了。

    “先救他們！“他用力撕開繭體。獲得自由的玩家角色立刻化作流光消失——意識回歸了現實世界的身體。

    甄無虞也開始解放其他玩家。但隨著他們解救的越多，天空中的趙天明形象就越發狂暴。

    “你們毀了一切！“他的怒吼震得整個數字空間顫抖，“小雨的天堂！我五年的心血！“

    一道數據閃電劈下，吳語子勉強躲開，但右臂還是被擦到，立刻失去了知覺。甄無虞扶住他“我們必須同時行動！你繼續救人，我去對付趙天明！“

    “不！我們一起！“

    “沒時間爭論了！“甄無虞指向天空中的倒計時——隻剩不到三分鍾，“記住手環的連接！“

    她不等吳語子回應，就衝向漩渦中心。吳語子咬牙轉向其他數據繭，以更快的速度解放被困玩家。每救出一個，他的數字身體就更透明一分——能量正在耗盡。

    ——

    漩渦中心，甄無虞遇到了完全數字化的趙天明。他的形象已經不成人形，而是由無數痛苦麵孔組成的扭曲集合體。

    “你阻止不了我！“趙天明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今天就是新紀元的開始！“

    甄無虞沒有回答，而是舉起手腕上的銀色手環。令趙天明震驚的是，手環發出的頻率讓他的形象開始不穩定。

    “這是什麽？“

    “你女兒的心跳頻率。“甄無虞的聲音出奇地溫柔，“莫雨給我的。小雨想見你，趙天明。真正的你。“

    手環的光芒中，一個小女孩的形象逐漸成形——是完整版的小雨，不再是碎片化的意識。她向趙天明伸出手“爸爸，夠了。“

    趙天明的扭曲形象開始崩潰，露出核心處一個憔悴的中年男人。“小雨我隻是想“

    “我知道。“小雨的數字化身抱住父親，“但天堂不該由別人的痛苦建造。媽媽一直在等我現在，該你等她了。“

    ——

    吳語子解放了最後一個數據繭，自己的數字身體已經透明如霧。他轉向漩渦中心，看到甄無虞和趙天明對峙的景象，以及正在消散的小雨。

    “無虞！時間到了！“他大喊，同時感到現實世界中的身體正在走向死亡邊緣。

    甄無虞轉向他，臉上帶著悲傷的微笑“你先回去！我必須確保所有意識通道打開！“

    “不！我們一起走！“

    “相信我！“甄無虞舉起手環，“我找到了方法！快走！“

    吳語子感到一股強大的拉力——現實世界中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最後看了甄無虞一眼，鬆開了抵抗，讓自己被拉回現實世界。

    ——

    天文台內，吳語子的身體劇烈抽搐，莫雨和林小寒拚命按住他。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瞳孔中閃爍著藍光。

    “甄無虞還在裏麵！“他掙紮著坐起來，聲音嘶啞，“她需要更強的連接！“

    莫雨立刻調整設備，將剩餘能量全部輸入射電增幅器。窗外，太陽耀斑達到絕對峰值，一道肉眼可見的電磁脈衝橫掃整個地區，所有電子設備同時失靈一秒鍾。

    就在這短暫的一秒內，吳語子再次感到與數字世界的連接。他拚盡全力“拉“了一把——通過手環的連接，將甄無虞的意識拽回現實世界。

    一聲巨響，所有設備過載燒毀。當煙霧散去時，甄無虞靜靜地躺在那裏，胸口微微起伏。

    “她回來了嗎？“林小寒緊張地問。

    吳語子握住甄無虞的手，閉上眼睛感受。是的，她的意識大部分回來了，但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當他看向她的眼睛時，明白了——一部分甄無虞永遠留在了數字世界。就像他自己的一部分也是。

    ——

    一年後，城市邊緣的一棟小別墅。

    吳語子調試好直播設備，對著鏡頭微笑“大家好，歡迎回到''現實幸存者''頻道。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腦機接口技術的倫理邊界“

    廚房裏，甄無虞正在準備茶點。她的左眼在特定光線下仍會閃現代碼痕跡，但已經不影響日常生活。窗台上，一個銀色吊墜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那是莫雨留給他們的紀念。趙天明的審判還在進行中，而莫雨作為關鍵證人，選擇帶著小雨的數據核心隱居。

    直播結束後，吳語子走到甄無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不需要說話，他們都能感覺到彼此意識中那個小小的、數字化的空洞——那是曾經冒險的證明，也是永遠連接兩個世界的紐帶。

    “今晚登錄《末世之地》嗎？“甄無虞突然問。

    吳語子笑了“當然。得去看看我們的''老朋友''。“

    他們說的“老朋友“是趙天明殘留的數字意識碎片——不再邪惡，隻是一個遊蕩在遊戲角落的普通np，偶爾會對著天空發呆，仿佛在等待什麽。

    甄無虞轉向窗外，夕陽將雲層染成血紅色。2025年5月20日已經過去，但它的影響將永遠改變人類對意識、對生命、對現實與虛擬界限的認知。

    而她與吳語子，正是站在那個界限上的第一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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