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後，陽光暖融融地灑落在尚書府，庭院裏一片熱鬧喜慶。
    奶媽小心翼翼地抱著年幼的林清伊，小家夥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張望著周遭的一切。
    地上，繡著金線的紅靴肆意踏碎滿地的合歡糕，糕屑飛濺。
    一旁，兄長林慕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手中銀刀輕輕剖開青葫蘆，而後溫柔地將喜酒喂到新婦唇邊。
    新婦正是將軍府千金上官儀，她頭戴鳳冠，冠上的東珠璀璨奪目，比元宵夜那高懸的宮燈還要明亮幾分，映得她整個人都光彩照人。
    "聖旨到——"
    尖利的唱喏刺破喜樂，在年幼的林清伊眼中父親紫袍玉帶的身影晃了晃。
    透過流蘇垂簾，她瞧見宣旨太監身後站著整排玄甲軍，刀鋒在暮色中泛著青藍幽光。
    "林氏私通敵國，著即...滿門抄斬！"
    金絲楠木案幾轟然傾倒，合巹酒潑在韓上官儀織金鳳袍上。
    林清伊被奶娘抱著往後堂跑時，聽見新嫂淒厲的尖叫：
    "我父乃鎮國大將軍！你們怎敢——"
    慘呼聲戛然而止。
    "小姐別怕"奶娘突然將她推進假山縫隙。
    老婦人轉身迎向追兵，發間素銀簪在月光下劃出弧光——那是林清伊最後一次看清奶娘的臉。
    枯井裏的黴味混著血腥氣。
    林清伊蜷縮在井底，頭頂蓋著半塊青石板。
    奶娘臨終前塞給她的丹頂鶴玉佩硌著胸口，那是兄長今晨親手係在她頸間的禮物。
    井壁滲下的水珠浸透繈褓血書，依稀能辨出"太後"與"玉璽"幾個字。
    "林慕辰倒是條硬漢。"
    上方傳來靴底碾碎骨頭的聲響，
    "挑斷手筋還能咬下王統領半隻耳朵。"
    林清伊好像懂事一般死死咬住袖口。兩個時辰前，正是說話之人親手將兄長按在刑台上。
    她透過青石板縫隙，看見那人腰間晃動的鎏金魚符——那是羽林衛獨有的腰牌。
    "仔細搜！跑了隻小老鼠。"
    火把的光在井口逡巡，林清伊屏息數著滴落的水珠。
    第三十七滴時，井外突然響起驚呼："上官家女郎的屍首不見了！"
    三日後，刑場柳絮紛飛似雪。
    林清伊裹在流民堆裏，看劊子手的鬼頭刀卷了刃。
    奶娘用胭脂在她眉心點著朱砂痣，此刻正隨冷汗暈染成血淚。
    刑台上跪著的青衫書生突然轉頭，被血糊住的眼睛準確望向她藏身的地方。
    那是父親為她請的啟蒙老師——西席先生
    "午時三刻——斬！"
    頭顱滾落時，林清伊的指甲掐進雕花木欄。
    最後一顆是總角孩童，繡著竹葉的繈褓還掛在頸間——那是她的孿生姐姐。
    "記住這些臉。"賣花婦人捂住她欲脫口而出的尖叫，聲音淬著寒鐵，血順著青磚縫漫到賣花婦人腳下。
    她好像想起今晨兄長說的話："我們阿伊將來定是金城最耀眼的明珠。"
    而現在，明珠蒙塵處爬過一隊黑蟻，正貪婪舔舐凝固的血漬。
    隻見一男子走來，賣花婦人將林清伊交給他，那男子伸出手臂將林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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