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9章 以戰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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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璞特意寫這封短箋,便是打著請白湛或者段曉棠給他當“翻譯”的主意。
白湛的手指輕輕落在輿圖之上,恰是他當初和骨祿所部激戰的地方。
輕聲道:“按照玄玉的推演,骨祿敗軍之後,隻餘近萬人馬,絕不會貿然南下與呼圖合兵一處。”
李君璞信中沒有結果,沒有緣由。
白湛猜測要麽是骨祿擔憂大損兵馬後,回到王庭會受到呼圖的排擠打壓,要麽就是心有畏懼,繼續南下會接連遭遇並州大營和南衙四衛的頑強阻擊,連最後的班底都難以保全。
白湛繼續說道:“骨祿的屬地相隔甚遠,但這附近有可以為他提供幫助的人。”
白湛的手指在二磧口以西的位置輕輕一點,“骨祿的生母便出自此處。”
無論是尋求援助還是進行掠奪,他都有足夠的空間與餘地。
呂元正有一絲不確定,回憶早先收集到的情報,“骨祿生母早亡?”
杜鬆確定道:“是。”
正因如此,大多數人,都不會在意他是否能得到母族的支持和庇護。
帥帳內的地圖皆是平麵繪製,無法真實展現山川河流的立體地貌。廣袤無垠的草原,並非處處都是坦途。
範成達上前一步,仿佛要將輿圖盯出一個洞,“這路線有些繞了!”
四周並未標記有高山大川,按理說無需特意繞路而行。
白湛手指著二磧口以東的某個位置,“因為骨祿多年前,曾經征討過此地。”
在空白區域上劃上一個圈,“走的就是這條道,老馬識途。”
雖然路途稍遠,但勝在安全穩妥。
草原上的山川或許千百年來未曾改變,河流卻時常改道。
李君璞在雲內那麽久,可不是白蹲的。
範成達勉強接受了這一說法,輕指二磧口以北的地方,“那麽,他們會在這裏轉向。”
段曉棠微微頷首,“嗯。”
人們往往會依賴過往的經驗,就如同東萊聯軍回師平亂時,也是沿著兩衛曾經走過的道路前行。
白湛:“玄玉計算過兩軍的距離和速度,二磧口是他們唯一能趕上的機會。”
半個時辰,但凡白智宸考慮的時間久一點,便會錯失良機,隻能跟在骨祿的後麵疲於奔命。
以兩支軍隊的素質,大概率追不上,還很容易遭到反殺。
段曉棠:“此事唯一可慮的,就是骨祿失去潰軍的控製權。”
隻要骨祿能作主,他就一定會走這條路,換做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南衙諸衛情報不足,但作為突厥王庭的大人物之一,骨祿的出身經曆不難打聽,他的母族在何方,曾經參加過何種戰役一切都一清二楚。
杜鬆問一個雙方都信任的人選,“狄參軍,是否如此?”
位於帥帳角落的狄正青被問了一個正著,停頓一下,繼而肯定道:“骨祿的母族和曾經的征討之地的確在這兩處,那是他獨自領兵的第一戰。”
語氣略有些遲疑,“但他是否走的這條路徑,屬下不知。”
範成達回想起,洛陽城中李君玘掐著左武衛脖子向他借兵,在鞏洛之地和楊胤領著大軍躲貓貓,那時的無力感,與此時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不習兵法,見我如井中蛙觀天上月;你若習兵法,見我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範成達預感到,離這一天不遠了。
作為被馮晟、楊章、吳嶺聯合認證的軍事奇才,眾人對李君璞的潛力都有所期待,但沒想到他的“奇”,竟然以這種方式體現。
武俊江暗地裏嘀咕,他在右武衛什麽奇葩沒見過,但真沒見過這樣的品種。比段曉棠的摸營大法,還玄妙。
任在場任何一位將領領兵在外,屬下或是幕僚在一旁指指點點,“將軍,我們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就能取得成功!”
誰會信啊!
偏偏白智宸就是那麽“聽話”,還真叫他們賭對了。
不管是誤打誤撞,瞎貓碰上死耗子,白智宸和李君璞事後找補,還是骨祿和元昊慶運氣不佳,碰上天縱奇才出世,恰好是他的仇家,栽進了坑裏。
結果就是他們最後班底或死或俘,事已成定局。
一群多年征戰的將官們,哪怕看著結果倒推的原因都有些困難。從原因推導結果,更不知要掉多少頭發。
反正現實就是,像這麽推呀推呀,大獲全勝了。
吳越稟賦不足,反倒最容易從這種震驚中抽離。緩緩說道:“呼圖如今還不知此事吧!”
白雋回應道:“是時候讓他知道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瞬間達成了默契。
兩人同樣主戰不善戰,出兵之前打的就是“見好就收”的主意,現在軍事和政治資本撈夠了,正是考慮停戰的時候了。
以戰促和,非是綏靖妥協。
至於此戰後,呼圖是否能穩坐可汗大位,甚至變成先可汗,那就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事情了。
吳越的唇角微微上揚,“本王這裏,剛好有個能夠擔任信使的人選。”
白智宸捉拿了骨祿的整個班底,其中官職更高、血脈更親近的人大有人在,吐利欲穀一個老人家,就沒那麽重要了。
盧照大概也沒想到,白智宸大勝骨祿,損失最大的竟然是他即將縮水的軍功。
席麵迅速撤下去,雙方的筆杆子匯集到一處,以吳越和白雋的名義,向呼圖寫一封“報平安”的信件。
白雋隨和極了,“無需特意展示文采,駢四儷六,他們看不明白。”
光明正大地踩!
孫無咎和孫安豐兩個年輕氣盛年輕人,半點不顧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的情誼,為了搶一個捉刀的名額,差點大打出手。
拚爹孫無咎拚不過孫安豐,但自認略懂一些拳腳。
可惜他們到底年輕資曆淺,頂多在符存寫完草稿後,提出些微修改建議。
吳越對讀書並無多大興趣,隻是比起習武來,顯得稍微有些悟性。
以他的出身地位,哪怕是學渣,用的文具亦是上乘。
價比黃金的文房四寶在書案上一溜擺開,吳越好整以暇地磨墨,輕挽衣袖,一字一頓地謄錄,最終在紙末鄭重署名。
緩緩舉起紙張,細細端詳,這或許是他此生最為得意的書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