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9章 不慈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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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斂快步走到人群邊緣,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地打著招呼:“趙師兄。”
趙金業手裏正抓著烤胡餅,聽到聲音回頭一看,立刻回應道:“齊二郎。”
齊白斂打量和趙金業站在一起的人,年輕,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藥味,一看便知是藥童無疑。
濟生堂的人,他都認得,這些人想必是其他的醫館的藥童。
齊白斂越發真切地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金業吞咽口水,冷靜道:“齊王府將長安各大醫館的大夫都帶進去了。”
猜測齊白斂來此處,定然不是來看熱鬧的。
問道:“你家難道也有人在裏頭?”
齊白斂直覺事情不妙,緩緩點頭,“我父親和大哥在齊王府。”
趙金業抿了抿唇,神色凝重地沉聲道:“聽說齊王府裏死了人,有大夫,也有太醫。”
齊白斂的眼睛瞬間瞪大,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遲疑著問道:“這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
趙金業將齊白斂拉到角落裏說話,“祝娘子托了河間王府的情麵,有人在王府內看見了屍體。”
齊白斂嘴唇微微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沒說出口,最後隻是低聲道:“我明白了。”
他心裏清楚,祝明月請動河間王府出麵,都沒能把人救出來。自己若想打探王府內的情況,確認父兄的安危,恐怕也得請動一座王府才行。
彼時,祝明月的車廂裏鑽進來一個男人,準確地說是一個穿男裝的女人——白秀然。
白秀然掀開車簾,重重地歎口氣。吳愔的做法搞得天怒人怨,卻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作為曾經趙王黨中的一員,白秀然打心底裏看不起吳愔的行徑,你的愛子之心是心,旁人的性命難道就不是性命了嗎?
難怪殷博瀚會和吳愔走到一塊去。
說他是扶不起來的爛泥都算是客氣的了,爛泥隻是靜靜地攤在地上,可不會拉著所有人陪葬。
如今齊王府外停靠的車馬,早已堵了大半條街,加起來的人手,足以趕超王府的八百護衛。但麵對緊閉的王府大門,同樣束手無策。
白秀然沉聲道:“已經有人進宮麵見帝後了。”
帶頭的就是曾經的趙王黨人,至於他們現在投注哪家,白秀然夫妻倆一時無法細細甄別。
論對吳愔的了解,還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曾經的身邊人最清楚。
通常麵聖需要提前奏請,但總有一些人不需要這些繁瑣的手續。這類人出麵,往往意味著他們準備在這場風波中下注了。
他們的目的自然不是為那些被抓的大夫求情,而是想要對付吳愔。
他自亂陣腳,就不要怪他們落井下石了。
河間王府不方便在此時表態,但有的是人願意趕這股東風。
此時,太極殿上,跪在吳杲麵前的人是吳岫的兒子吳介。
吳介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聲淚俱下地說道:“父王病重,臣向太醫署求醫,卻發現太醫署無太醫可用;臣去坊間求醫,結果長安各大醫館全都關門閉戶,坊間竟找不到一位大夫。
臣懇請陛下看在父王為宗室盡心一輩子的份上,賜下良醫,讓他能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字字不提吳愔,字字不離吳愔。
吳介之後,是魚貫而入的無數的皇親國戚和國家重臣。同樣痛哭流涕,懇請皇帝陛下大發慈悲,救救他們家中患病的祖父母、父母、兒女……
仿佛吳杲不是處置國家大事的國君,而是藥師佛的化身一般。
蕭娥英那邊同樣如此,一個個外命婦依禮覲見,手絹抹著眼淚,哭訴家中為病魔所苦的親人。沒有一個人提及吳愔和他正患病的兒子吳穆。
一些人家的確不屬意吳愔繼位,而一些原本的中間派跳出來,那就是因為吳愔當真犯了眾怒。
真正有延醫需求的人家其實並不多,但先前欠下大夫救命之恩的人情總是要還的,像這樣遞了帖子過去,就是雙方互相給麵子的事情。
況且,許多大夫的專長與病症並不對症,強扭的瓜不甜,強行留下的大夫又怎麽能保證藥到病除呢?
蕭娥英強撐著精神,應付完一波又一波客人。終於等到回來稟告情況的內監。
蕭娥英急忙問道:“齊王如何說?”
內監低眉順眼地回應,“府外全是各家高門大戶的車馬,府內有數具大夫和太醫的屍體。”
蕭娥英聽到 “太醫” 二字,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追問道:“穆兒到底患的什麽病?”
難道吳愔懷疑有人買通太醫下黑手。
內監:“齊王言說,大郎所患乃是丹毒,自宮宴上吃了龍涎香酥後,回府後便發病了,那是他近日來唯一接觸的陌生事物。”
蕭娥英一聽,頓時捂住胸口,跌坐在鳳座上,心中大驚,問題出在龍涎香酥上?
那日她特意將吳穆喚到跟前,想勾起吳杲的舐犢之情,皇帝賜食龍涎香酥本就是意外之喜。
若這香酥有毒,放在禦案上,以吳杲的口味喜好,是不會去吃的。
皇帝有專門的試毒太監,已經確認過無毒的食物,為何會引得吳穆發病?
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蕭娥英情急道:“快快傳信齊王,讓他將那群大夫放了!”
追問道:“陛下如何處置?”
內監低頭回道:“陛下派了滕王去齊王府傳信。”
眾所周知,吳漳和吳愔先前有些不對付在裏頭。
皇宮內另一處,吳杲同樣得到消息,心中一震,“龍涎香酥?”
他喂吳穆香酥的確是臨時起意,若吳穆當真因此患病,那就是天子禦食遭人下毒。
這背後又是何人所為?
吳杲自詡聰明,卻怎麽也想不通其中的邏輯。
在酥餅內投毒,毒殺皇帝不成,卻毒倒了皇孫。可丹毒並非能一擊斃命的毒藥。
吳愔如此大張旗鼓,所圖為何?
將幕後真凶揭露出來?為兒子治病討公道?還是懷疑他這個親祖父有不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