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6章 全都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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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戰場支援來去如風,班師回朝的時候卻以龜速前行的南衙大軍,終於走到了山西和河東交界的地方。
慈州父老可謂是翹首以盼,但這份期待並非源於從來沒有過的軍民魚水情。
盡管南衙諸衛,尤其是右武衛不曾在本地犯下惡行,但前次民亂在本地殺得人頭滾滾,怎能不令人心有餘悸。
不過這些“小節”,在明晃晃的利益麵前,都可以忽略不計。
南衙諸衛派出的斥候,明麵上是探路,背地裏做的什麽勾當,大家心裏都清楚。
民亂被平定後,經曆了一個冬天,一些無法生存或貪圖不勞而獲之徒,嘯聚山林,給朝廷的治理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去年還需要呂元正明示暗示,事教人一次就好,嚐過甜頭之後,南衙的信使一到,當地官員便迅速將搜集到的匪情報告遞上,動作麻利,言辭體貼。
“大軍輜重繁重,莫讓那些蒼蠅打擾了行程。”
實際上,有些匪寨窩點,距離大軍規劃的返程路線,有百裏之遙。
去不去,摸不摸得著,全看靳華清等人的本事。
慈州刺史率領治下四縣官員出城二十裏迎接大軍返程。
說來大家都是熟人,平定三州之亂時打過交道。
刺史對吳越、範成明是何態度尚未可知,但底下的一部分屬官,在聽說他倆給吏部衙門潑狗血之後,好感度直線飆升。
畢竟無論是第幾批,他們都算是被吏部強逼來的,心中自是存了一口惡氣。
雖然這仇不是親手報了的,但見仇人倒黴,亦是一件樂事。
夏日裏草木蔥鬱,越往腹地深入,越能見到一片繁茂之景。
秦景等人對此並無太多觸動,他們不曾見過這片被戰火焚燒的土地,過去是什麽模樣。
李開德等人全無顧忌,對著路邊的田地指指點點,眼神中充滿了驚歎。
劉耿文指著一片青綠,說道:“都種上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蘊含了無數複雜的情緒。
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熱愛耕種,隻要有條件,他們能將目之所及之處,全部種上糧食、蔬菜、花朵……
他們改造著這片土地,同時也從這片土地中汲取著力量與希望。
盧照不解其意,疑惑地問道:“這有什麽好看的?”所有人都緊盯著不放。
李開德語氣中含著一絲雀躍,“秦校尉,去年春天我們來平亂時,城門口的田地都荒著呢!”
“你看,一年多過去,他們又重新種上了!”
通常情況下,城門口的田地都是周邊最好的田地之一,連這樣的好地都拋荒了,可想而知當時百姓逃離之多,人心惶惶,連地也沒心思種了。
盧照不曾侍弄稼穡,但在葛家莊住過不少時日,出門就就是田地。
如今他也能簡單理解這種心情,人有了地,地裏長了糧食,心也就安定了。
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已經逐漸從戰爭的創傷中恢複過來,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
李開德繼續說道:“當時大軍在昌寧立營,行營旁邊好大一片荒地。長史尋河東世家換來不少種子,全種上了!”
孫昌安在旁邊補充一句,“一眼望不到頭,全是我們種的。”
南衙諸衛是鞏固長安的朝廷精銳,並非地方的屯田兵,但想想莊旭在德遠寨的所作所為,原來早有緣由。
盧照好奇地問道:“那你們種的那些都吃掉了嗎?”
李開德回應道:“當然,”
隨即聲音一低,“不過有些菜還沒熟,甚至還能再長一茬,我們離開後,應該是被當地百姓摘了!”
隻要沒爛在地裏,就是最好的結果。
對於尋常百姓而言,拖家帶口走十幾裏路去摘無主的現成菜,壓根算不上辛苦。
騎馬行在前頭一截的秦景忽的左顧右盼,仿佛在尋找什麽。段曉棠察覺到他的異常,關切地問道:“有什麽事嗎?”
秦景直言,“尋莊長史,剛才還看見他,一轉眼就沒影了。”
段曉棠心中生出幾分疑惑,秦景隻領兵不管庶務,而莊旭專管庶務,兩人在公事上的交集並不多。
秦景不急不緩地說道:“景初想買牛。”
段曉棠連忙追問道:“他買多少,銷往哪裏?”
如果隻是想效仿江東子弟騎牛出行的雅事,壓根用不著找莊旭。
秦景遲疑道:“趕回齊州大家夥分一分,少說也得幾百頭。”
別人的伴手禮,茶酒綢緞;衛欽的伴手禮,草原來的野牛。
段曉棠暗道一聲大手筆,四野莊養上幾十頭牛就算大規模的,但這還要加上步步糕的消耗。單純的耕地,肯定用不了那麽多。
齊州來的狗大戶,一出手果然非同凡響。
段曉棠沉吟道:“他這會應該和地方上的人拉關係去了。”
腦袋向左向右看,可惜她的視力並沒有比秦景強多少。
安慰道:“待會宴會上,他肯定在的。”
慈州方麵為了歡迎班師大軍,特意在刺史府設宴款待。
由於此次班師涉及的將官眾多,所以隻有將領級別的人才在正廳,其他將官在偏廳用餐。
宴席規格嚴格按照大吳士族的常見方式置辦,可以想見各方麵靠山稀缺,才被打發來慈州的刺史,想進步的心昭然若揭。
段曉棠不管官大官小,照例往角落裏鑽。
南衙和並州大營的人,早知她的秉性,不會不長眼的來打擾她。
至於慈州,亦或者更具體的文城當地士族官員,更不可能。
當初段曉棠和武俊江殺俘,就發生在文城境內。
尤其段曉棠,直接把人推到距離刺史府不遠的集市上公開處刑。
百姓們皆大歡喜,但也因此有些畏懼。
在宴席之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刺史熱情地招待著每一位將領,試圖借此機會拉近與他們的關係。
範成明撿起他的陪酒本職,花蝴蝶似的在宴會上招搖。
論起凶殘名聲,在文城,他連段曉棠、武俊江的衣角都摸不著。
段曉棠冷眼旁觀宴會上歌舞升平,衣香鬢影,誰能想到,一年之前,這裏還曾飽受戰火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