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2章 大方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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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寇嘉平的首肯之下,杜喬旋即折返臨時營地,迅速召集起聚集於此的太平縣中那些稍懂文墨的百姓。
將所有人都聚集到幾張窄小的書案前,不分自帶還是寇嘉平後來補充的筆墨,皆被充分利用起來。眾人合力,協助侯俊雄等人起草契約文書。
一般而言,正式的官府紅契一式三份,分別由賣家、買家以及官府各自保存一份。南衙圖省事,自己那份二十來個字草草了事,餘下的兩份可不能如此輕率。
隻要官員和官印是真的,那麽這份文書就是有效力的。
可惜哪怕連杜墨都洗幹淨手投身到謄抄工作中,依舊是杯水車薪。
太平縣此次前來的人數雖逾百人,且多為殷實人家,其中能識文斷字者尚不足二十。而敢上場書寫文書的,更是寥寥無幾。
侯俊雄買了二十六人,不是最多的。零零總總加起來,居然有一百五十餘人之多。
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趕製出三百餘份正式的契約文書。
若將任務均攤到每個人頭上,則需各自完成三十多頁的書寫量。這在短短半個下午的時間裏,即便是抄到手斷,也無法完成。
那些有資格購買奴仆的,無一不是地方上的大戶。太平縣百姓聽聞如果手續完不成,大戶們就不能領著他們的奴仆離開,隻能在此地繼續逗留。
倘若雙方分道揚鑣,徒留幾個買人的大戶留在此處繼續等待結果。不說情分,光安全問題就足夠令人憂心。
右武衛的釣魚隊在周邊掃蕩,難保沒有漏網之魚。而這些大戶的家丁,正是這支聯合隊伍重要的安全保障之一。
可若是在此地多停留一兩日,身處異地,難免會心生不安。多在外盤桓一日,便多一日花銷。右武衛的豆渣餅,一文錢三個,依舊有人覺得昂貴,買了就是浪費。
杜喬估量眼前態勢,心中明了,他們今天下午就是把手抄斷了,也抄不出足夠的文書。
當機立斷道:“你們先寫著,我去找人。”
杜喬疾步返回人市,感謝段曉棠慣穿的白衣,讓她在一片烏壓壓的人堆裏格外顯眼。
無論文城還是慈州當地,都擠不出更多的人手了。杜喬隻能把主意打到右武衛頭上。
他一直都知道段曉棠通過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給軍士開蒙。雖然不清楚她為何如此執著,但“潤”了三四年,總該有些成效吧!
杜喬找到段曉棠,毫不見外地說道:“能借我些人手嗎?”
段曉棠一時沒明白意思,“打架?”
杜喬手指著遠處排隊過契書的隊伍,說道:“太平縣的幾個大戶卡在這裏,我得了寇縣令的允許,可以將契書掛在的太平縣名下。”
“但目前缺乏足夠的抄寫契書的人手。”
文化人的含金量在這片土地上,價值陡然提升。
杜喬的聲音顯得有幾分疲憊,“太平縣的隊伍裏,能寫契書的,不足十人。”
段曉棠直接問道:“還差多少?”
杜喬心底盤算一番,“至少二十人。”
先前果決地段曉棠,這會反倒表現遲疑了。“字寫得醜的你要不要?”
既然能夠堂而皇之的說出來,恐怕就不僅僅是謙虛了。
杜喬直接問道:“有多醜?”
想到“醜”是主觀定義,給出一個客觀評價標準,“和你寫的比起來怎麽樣?”
熱心幫忙的段曉棠,突遭好友“背刺”,好在這種打趣她早就習慣了。
“各有千秋!”
杜喬幫段曉棠謄抄過不少文書,實話實說,段曉棠認真寫也能認。隻是許多時候她隻圖自己方便,不管他人死活。
杜喬咬牙道:“也行!”
段曉棠微微頷首,“我這就去幫你找人。”
確認地址,“還是剛才那片營地?”
杜喬點了點頭,“對!”
段曉棠自信滿滿地說道:“你先回去等著,人員馬上就位。”
杜喬信任段曉棠的辦事效率,立刻回到營地,通知眾人,“我尋了一批人前來幫忙抄寫,你們加快速度,先寫出幾張作為模板。”
他暗自琢磨,以右武衛普通軍士的文化水平,寫字不過是依樣畫葫蘆,更別提懂得正式契約文書的格式了。因此,隻能讓他們照抄。
侯俊雄好奇道:“縣尉,你從哪兒找的人?”
杜喬簡短地回應,“朋友那兒借的。”
敲打一番,“侯郎君,契約既是規矩,小心專心方是正理。”
侯俊雄低頭看著紙頁上的文字,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親自書寫購買奴仆的契約。不敢有絲毫懈怠,這是他的財產證明,倘若遺漏了任何一點,將來被人鑽了空子,定會後悔莫及。
孰料先等來的不是段曉棠承諾的支援,而是來送書案、筆墨等裝備的唐高卓。
唐高卓拍了拍杜喬的肩膀,竊笑道:“將軍剛調派人手,孫三公子就在旁邊念叨,‘丟死人了!’”
這片集市上,處處充斥著右武衛軍士的身影。
字跡還算工整的,就充當文書,寫各種各樣的契約;算數算的好的,就去後勤幫忙數錢算賬;能說會道的,多安排在與百姓多有交流的崗位上……“剩”下來的,多是榆木腦袋,不堪大用。
杜喬小聲回應,“隻要官印是真的就行。”
誰會在意上麵的字跡是否優美,重要的是內容和憑證。
杜喬如果敢在空白紙頁上蓋上大印,說回太平縣後再慢慢補充。太平縣敢認,在外圍把守的三衛會承認嗎?會放行嗎?
程序的正當性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
恰在這時,李開德帶著支援的人馬趕到,笑嗬嗬地說道:“杜縣尉,將軍臨時有事絆住了腳,我就先帶人過來了。”
杜喬自是認得李開德的,連忙道謝:“有勞李校尉了。”
李開德擺了擺手,笑容滿麵地說道:“千萬別客氣,我女兒、侄女都在令堂門下求學呢!”
杜喬不由一愣,他隻從幾封簡短的家信中,知曉張法音在家開了一個小學堂教授女徒,但學生家長的背景不可能一一了解,不曾想其中竟然有李開德家的孩子。
唐高卓打趣道:“他這是要占你便宜呢!”兜兜轉轉算下來,李開德豈不是比杜喬高一個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