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0章 雞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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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建園子的事徹底交給工匠們,段曉棠像是卸下了壓在肩頭的半座山。在家歇了片刻,喝了碗酸梅湯,又溜達著往營裏去了。
    先前為吳嶺的葬禮,四衛的慶功宴一直壓著沒辦。如今吳嶺入土為安,許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右武衛由吳越親率,又有大將軍新任,慶功宴便排在頭一天,再往後是左武衛和左候衛。
    至於左驍衛,在長安除了杜鬆一頭猛虎再加上小貓兩三隻,幾乎等同於一座空營,就算把他們全壓在灶頭上,也湊不齊一桌像樣的宴席,索性就不湊熱鬧了。
    慶功宴之後,就是轟轟烈烈的恢複性訓練。段曉棠光是想想,就知道到時候校場上定是哀鴻遍野 。
    以段曉棠為例,最近幾月隻維持著基礎性訓練,前兩日和白秀然一交手,結果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換做其他撒歡更狠,腹肌連成一片並且有突出優勢的將士,到時候哭爹喊娘怕是都算輕的。
    今年右武衛闊氣,從慶功宴的預算上就可見一斑——鐵公雞莊旭竟然給火頭營批了胡椒!
    一兩胡椒一兩金的胡椒!!!
    當然,不是從市麵上買來的,而是從草原上得來的繳獲。草原與西域相通,貴族手裏有些胡貨本就尋常,成本自然比市價低得多。
    以莊旭一文錢掰八瓣花的性子,能忍住不拿去換錢,可想而知這點胡椒的價值可能沒有預想的那般高。
    宴席的肉菜大頭換成了羊肉,煎炒烹炸燉,十八般武藝全用上。
    朝堂上牛馬多,北征歸來的幾衛牛羊多。
    馬是坐騎,肉質酸腥難以下咽;在長安的地界上,禦史的眼皮底下,公開吃牛肉純屬找不痛快,有政治風險。
    這麽一來,就隻能讓無辜的羊羊們來承擔所有了。
    另一項肉菜大頭是魚,莊旭派人趁著諸衛曲江水訓,指使人在訓練場外圍撒網撈的。不過曲江池產出也就那樣,還得另外找門路從外頭補些貨。
    段曉棠私下揣測是因為諸衛下餃子,在水裏撲騰得歡,把魚都拍暈了,才好撈呢!她以前擱那片釣魚,就沒什麽成果。
    以莊旭日漸膨脹的熊心豹子膽,明目張膽地駕船去渭河上捕魚“與民爭利”,眼下不大可能。但等到冬季河流封凍,百姓們在冰上行動不便時,就輪到他發揮了。
    他在汾河上,積累了豐富的冬捕經驗。
    從 “打魚校尉” 進階 “打魚長史”,如今怕是要朝著 “打魚將軍” 一路狂奔了。
    眼下繳獲處置進入尾聲,莊旭的工作重點又轉移回了和右屯衛、左禦衛撕扯內髒歸屬的事情上。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便宜又好用的肉食渠道,誰肯輕易放手?好在右武衛如今肉食存量足,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段曉棠到營裏時,火頭營並沒往常那般忙亂。夏季天熱,食材易腐壞,重頭戲要等明天早上才動手,眼下隻做些泡發豆子、清洗器皿的基礎活計。
    段曉棠不由得提醒一句,“木耳先別泡,泡久了有毒。”
    周水生連連應道:“將軍,都記著呢!”
    這些事情,段曉棠曾經三令五申過,哪能忘了呢!
    國子監的廚子一不小心給監生吃了拘那夷鮮花餅,就喜提九族大禮包。
    他們若是給一群國家柱石吃有毒的木耳,還剛好把人全放倒了。先別想九族,想想這天下會怎麽樣吧——群雄四立,烽煙並起,天下大亂,想想都後背發涼。
    火頭營早有規矩,出鍋的菜得火頭軍先嚐,明日菜色多,周水生還特意安排了人輪換著試吃,生怕出半點岔子。
    段曉棠先前審核過菜單,見周水生把準備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明早定不會手忙腳亂,便放了心,轉身離開了。
    人群裏,夥房的孫師傅張了張嘴,終究沒叫住她。
    他望著段曉棠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恩威愈重,再也不是那個初入營平易近人的小將官了。
    孫師傅隻是想不通一件事,原先火頭營負責軍士的大鍋菜,夥房給將官開小灶,井水不犯河水。輪到慶功宴之類的大場合,兩方在段曉棠的領導下精誠合作,也並未產生齟齬。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原先廚藝捉襟見肘、隻能做大鍋菜的火頭營,在段曉棠手把手的調教下,連大菜都能做了,遇上宴會也半點不怯場。
    這麽一來,夥房存在的意義何在,前路又在何方?
    段曉棠並未直接離營歸家,而是提腳轉去了公房。沒想到除了值班的將官,範成明竟然也在。
    作為右武衛不學無術的優秀代表,此刻手裏竟捏著一頁紙,看得格外認真。
    見段曉棠進來,範成明大方地將手邊的鹵貨推過來,“吃!”
    火頭營存了不知多少鍋老鹵湯,隨時能鹵肉鹵菜,目標是熬成百年老湯,香透半邊天。
    旁邊隻放了一雙筷子,段曉棠不習慣直接用手拿,便搖了搖頭。
    範成明知道她在吃食上講究,也不勉強,反倒把手裏的紙遞過來,“看看?”
    段曉棠疑惑道:“什麽東西?”
    範成明:“都是有意入營的年輕人,大將軍讓我先查一查底。”
    聽到這裏,段曉棠有了一絲興趣,接過來一看,十幾個名字零零散散寫在紙上,顯然不是全部,隻是排在前頭的。為了避免日後事情堆到一處出紕漏,所以提前讓範成明甄別一部分人。
    段曉棠瞧見前幾個名字中有一人姓蔣,排序顯然有講究,出身背景、關係硬實程度,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段曉棠指著這個名字,問道:“武將軍家的?”
    更準確地說,是武將軍嫡母娘家的子弟。
    難道這就是武俊江和蔣家的利益交換?
    範成明搖了搖頭,“這是杜大將軍的內侄。”
    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個蔣家的,去了左驍衛。”
    範成明從莊旭那兒扒來些小道消息,“別看都是一個‘蔣’,但這兩支的關係可不怎麽樣。”
    外人不了解過往發生在大宅門裏頭的恩恩怨怨,但他們自己人可是清楚明白的。
    蔣紹祺等人之所以在最後關頭低頭支持武俊江,不僅是拉攏有大好前程的便宜外孫,也是為了修複和杜鬆的關係。隻要杜鬆認了,那他們這一支四舍五入也算是南衙大將軍的妻族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古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