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0章 意外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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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風得意樓這場女子文會,雖說聚的人不少,聲勢鬧得挺大,規格卻算不上頂尖。
    從祝明月最開始找顧盼兒做聯絡人,就能看出些端倪。主打一個以文會友,而非攀附人情,倒還保著幾分文學的純粹。
    像白秀然這般出身已是頂尖,偏她更顯眼的身份是酒樓幕後東家,且是出了名的好武不好文,往那兒一站,反倒衝淡了幾分應酬的虛禮。
    但凡事總有意外,以及例外。
    顧盼兒望著剛走進酒樓的一行人,不由得愣了愣。
    為首的像是一家三口,年輕夫婦帶著個年幼的小女孩,衣飾料子看著尋常,細看卻是上好的錦緞,針腳細密,暗紋雅致,處處透著股內斂的貴氣。這會她才懂了,林婉婉嘴裏那句 “低調的奢華” 究竟是何意。
    一家三口都不掛相,奇的是小女孩被當家的男人穩穩抱在懷裏,眉眼間滿是疼惜,瞧著是真把孩子捧在了心尖上。時下風俗,哺育兒女多是女子的事,便是男人身強力壯,懷裏也鮮少抱孩子,多是由母親或婢女抱著。
    徐家是特例,誰都知道他家“女強男弱”。
    原本在櫃台邊慢悠悠撥著算盤,偶爾搭腔的薑永嘉,見這行人進來,“噌” 地直起身,飛快捋了捋袍角的褶皺,臉上堆起十二分的笑迎上去,“烏郎君,雅間早給你備好了!”
    他手裏攥了好些天沒舍得放出去的那幾個好位置,可不就是等著這時候派用場麽!
    來人正是吳越,他本就是春風得意樓的常客,後來種種,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薑永嘉通通知道了。
    這會兒他一邊引著路,一邊不動聲色給心腹夥計使了個眼色, 趕緊去找段曉棠報信。而後才恭恭敬敬地將吳越一行人請向了他常待的那間雅間。
    吳越從前即便來這兒,也不同其他文士應酬,更懶得多看牆上題詩,純粹是來吃飯的,且向來不預約,常是突然造訪。薑永嘉這會心裏打鼓,他今兒來,是恰好撞上了文會,還是特意想來湊個熱鬧?
    顧盼兒在一旁瞧著這陣仗,小聲同身邊人嘀咕,“酒樓熟客?”還以為她們當真是包場了呢!
    旁邊人低聲回應,遲疑道:“那位年輕娘子瞧著倒有幾分眼熟,像是在哪見過……”
    杜和兒未嫁前本也活躍在長安女眷的交際圈,隻是這兩年深居簡出,氣質添了幾分沉靜,才讓人一時沒認出來。
    即便認出來也無妨,左右她不會是今日春風得意樓裏誥命最高的,不過是王府的招牌比尋常人家響亮些罷了。
    一行人往前走時,前頭忽然烏拉拉跑過一群孩子,大的五六歲,小的看著才兩三歲,笑得咯咯響,一派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
    孩子們前後左右圍著一群仆婢,個個提心吊膽,生怕哪個摔著碰著,嘴裏不住地念叨,“慢點跑,小心腳下!”
    吳越抬眼掃過四壁的墨跡,目光在那群孩子身上頓了頓,心中暗道,真想把他們送去讀書。
    不等他開口,薑永嘉已機靈地解釋,“都是今日來參加文會的客人帶來的孩子,平日裏樓裏可沒這麽熱鬧。”
    春風得意樓雖不似其他酒樓那般烏煙瘴氣,終究是吃飯的地方,平日裏孩子並不多。
    吳越的目光忽然定在一個孩子身上,眉頭微挑,口中溢出一聲略帶疑惑的音節,“哦?”
    身後半步的杜和兒見狀,輕聲問道:“七郎,怎麽了?”
    吳越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指著某個孩子道:“似乎瞧見了馮四家的小子。”
    薑永嘉做的是迎來送往的生意,進門的客人哪怕隻來過一次,他多半能留個印象。但 —— 那些十年內都不可能給他貢獻營業額的幼兒,在他眼裏實在長得差不多,瞧著都是圓滾滾的一團,實在分不出誰是誰家的。
    過了好幾日,馮昊麟早不記得吳越是誰,吳越卻還能認出他來。一來是這孩子眉眼間像極了馮睿達,二來是父子倆性情截然不同,反倒更惹人注意,讓人印象深刻。
    長安姓馮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能被吳越隨口稱為 “馮四” 的,隻有一人。
    杜和兒雖沒近距離接觸過馮睿達,但人的名樹的影,有些事不消多言。怎麽看都該是繞著這種文縐縐的場合走的,他的兒子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略一思忖,另尋了個由頭,“許是隨王娘子來的。”太原王氏雖多從軍武,家裏的女子卻都是從小讀詩書,來文會湊熱鬧也尋常。
    馮昊麟如今沉靜有禮的模樣,五姓女的教養果然名不虛傳,含金量達到了巔峰。
    被抱在吳越懷裏的寶檀奴這會卻 “不安分” 起來,王府規矩嚴,沒什麽同齡孩子陪她玩,上次在左武衛跟一幫孩子瘋玩了半天,早記掛著那份快活。
    這會兒瞧見這麽多孩子跑,寶檀奴也心癢了,小手使勁拍著吳越的胳膊,嚷嚷著:“要下,要下!”
    吳越將寶檀奴放下來,待那群孩子又瘋跑過來時,揚聲叫住馮昊麟,“麟兒,可以帶寶檀奴一塊玩嗎?”
    馮昊麟歪著頭打量寶檀奴,不記得眼前這男人是誰,卻對寶檀奴還有點模糊印象。盯著女孩頭頂的小揪揪,發團紮得緊實,中間特意留出一縷軟發,隨著腦袋搖晃輕輕搖曳,像株調皮的狗尾巴草。
    不確定地問,“毛毛會動的寶寶?”
    寶檀奴一聽,立刻撲騰著小短腿跑過去,仰著小臉喊:“是寶寶,是寶寶!”
    杜和兒心裏暗暗歎氣,上次寶檀奴從左武衛回來,那頭發簡直沒眼看, 跟披頭散發差不多,活像個沒人管的野丫頭。吳越隻隨口說是營裏的將官幫忙梳的,她費了好一番功夫循循善誘,才從寶檀奴嘴裏問出 “真相”,是段曉棠給紮的。她至今想不明白,吳越怎麽會把女兒交到段曉棠手上?
    更讓她哭笑不得的是,寶檀奴還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她一個,我兩個。”
    杜和兒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一個”、“兩個” 說的是發揪揪的數量。這該死的勝負欲,父女倆一個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