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5章 即興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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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王寶瓊聽到這兒已是心向往之,李君璠偏偏煞風景地提一句,“能打獵嗎?山裏的蚊蟲可都毒得很,別到時候沒賞著景,先被蚊子咬一身包。”
    另一邊顧采波,也就是借出顧愷之畫作摹本的那位來自江南的顧娘子,悄悄拉住王玉耶,小聲問道:“過些時日榮國公家公子大婚,你要去嗎?”
    她們既要交往、下帖子,又怎能不通名報姓呢!
    未婚的提父兄的名號,已婚的便提娘家與夫家的背景,倒也沒那麽多忌諱。
    王玉耶的真實身份爆出來的時候,眾人看她的目光羨慕、同情兼有之。
    欽羨她生於高門、嫁得貴婿、年少便手握誥命當家做主。
    至於同情之處,自不必多言。
    高門子弟納妾養外室的事本就不算少見,可大多都秉持著家醜不可外揚的態度,若非親近之人,根本無從知曉。
    偏偏馮家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王玉耶竟然無形中和馮睿達達成默契——隻要我不當回事,那就沒有這回事兒。
    說到底這是文才交流之地,沒有那些飽含利益的拜高踩低,即便有幾句 “成人之美” 的八卦,說說也就過去了,毫無殺傷力。
    王玉耶爽快應道:“去,怎麽不去呢!不僅女方家要去賀喜,男方家也得去!”
    顧采波這才鬆了口氣,笑著說:“有你這個熟人在,我心裏也安定些。”
    哪怕她倆隻是見過一次,到底情分不一樣。
    這可是她在南衙左武衛唯一的人脈。
    王玉耶端著酒杯,輕輕晃了晃杯中酒液,笑道:“說來,我也是第一次登孫家的門。”兩家過往少有交集。
    顧采波悄悄垂下了眼簾,她倒是去過孫家幾次,畢竟孫家在長安與江南舊族往來密切,靠著這層關係,她也曾跟著家中長輩去過兩回。
    可她心裏清楚,等到大婚那日,王玉耶能在大廳有個座,她大概率隻能待在偏廳,和其他身份稍遜的女眷擠在一起。
    顧采波攥了攥帕子,小聲道:“我就怕南北婚俗不一,鬧出亂子來。”
    王玉耶放下酒杯,耐心解釋,“入鄉隨俗,這場婚禮全依長安的規矩。”
    說著,她打量著顧采波眼底的忐忑,又追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
    顧采波猶豫了一下,還是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聽聞新婦娘家‘不俗’,孫家尋了幾位江南士族子弟出任儐相,首選的都是特格健壯的……”
    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其中有我娘家的兄弟,我這心裏總懸著。”怕兄弟迎親時挨打。
    之前的是非恩怨,外人難以評價對錯,但武家、竇家用實際行動表明,他們真的會掀桌子。
    加之又是傳統將門,習慣了動口不動手的南方士族,真怕招架不來。
    王玉耶聽出了她的顧慮,忍不住笑了,“怕什麽?榮國公還請了右武衛的秦將軍做儐相。到時候讓你表弟跟在秦將軍後麵,有他鎮場,誰敢亂來?”
    早年北方世道更亂,兩姓聯姻尤其是將門聯姻,其中不乏展示實力的環節,甚至會出動私兵部曲撐場麵。這些年世道漸安,才開始文縐縐地念催妝詩、卻扇詩。
    秦景的名聲,顧采波自是聽說過,這才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王玉耶見顧采波眼底的忐忑消散了大半,笑著旋身抬手,指向前方熱鬧處,“你看,她們開始奏樂跳舞了,別光顧著說這些,我們也看看熱鬧。”
    春風得意樓的夥計,已經搬來了不少常見的樂器,古箏、琵琶、笙簫、笛子,稱不上名家打造的名品,卻勝在趁手實用,足夠供客人們臨時取用。
    沒等夥計們擺放妥當,已有幾位熟稔樂器的女子主動上前 。
    無需提前排練,但凡會些樂器的女子,都可自告奮勇加入,一時間,琴弦撥動、簫聲悠揚、琵琶輕彈,雖算不上規整,卻透著股隨性的熱鬧。
    都是宮商角徵羽,何分琴瑟笙蕭琵琶。
    偏偏就是這樣不成體統的即興配合,最是動人心弦。
    沒有刻意的雕琢修飾,沒有循規蹈矩的束縛,隻有此刻隨心隨性的抒發,指尖流淌的不是程式化的曲調,而是心底最真實的愉悅與放鬆,這股鮮活的生氣,是那些反複排練的宮廷樂舞、文人雅樂都難以比擬的。
    顧盼兒端著酒杯站在人群中,酒液在杯中輕輕晃蕩,她其實沒喝多少,可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聽著耳邊悅耳的音樂,竟已是 “酒不醉人人自醉”。
    身體不自覺地隨著音樂的節拍輕輕搖擺,鬢間的珠釵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眼底滿是卸下防備後的放鬆笑意,連往日裏藏在眉梢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
    越來越多的女子被這氛圍感染,紛紛放下手中的酒杯、茶盞,起身加入跳舞的行列。
    旋轉時裙擺飛揚,跳躍時身姿輕盈,手上的臂釧、腰間的環佩、鬢間的釵簪碰撞在一起,叮鈴作響,這些細碎的聲響與樂器聲、笑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了這場盛會最動人的節奏。
    祝明月站在角落,看著眼前的熱鬧,指尖悄悄摩挲著袖口, 她所學的琵琶技法,與此時主流的彈奏方式不同,對工尺譜也隻是粗通皮毛,自然不敢輕易加入合奏,怕壞了大家的興致。
    直到眾人跳累了,紛紛坐下休息,祝明月才緩緩走到放置樂器的角落,抱起一把琵琶,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深吸一口氣,指尖輕挑琴弦,一串清甜靈動的音符瞬間流淌出來。
    這是一首無人聽過的 “新曲”,旋律輕快又帶著幾分熟悉的婉轉,像江南春日裏的流水,又像長安街頭的晚風。
    顧采波正端著茶盞喝茶,聽到這旋律,不由得凝起了眉,語氣裏滿是不確定,“這曲子…… 倒有幾分石頭城鮮花調的意味,可細聽又不太像,少了點江南小調的軟糯,多了些清亮的勁兒。”
    何況以祝明月的人生經曆,不大可能會彈奏江南的民間小調。
    林婉婉坐在遠處,聽到這熟悉的旋律,眼底泛起一絲笑意。
    她沒有說話,隻是隨著曲調,輕輕張開嘴,無聲地哼唱起那幾句老打著轉、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歌詞。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