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0章 兵鋒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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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秀然放下手中的《黃帝陰符經》,抬眸回應道:“她今晚在營中值戍。”
    自從武俊江和孫安豐後方安定,右武衛就失去了它固定的“守夜人”,隻能由諸位將官輪流充任,段曉棠自然也不例外。
    以段曉棠如今的地位,夫妻倆倒不擔心她身份暴露的問題,反倒轉變為對各自值戍待遇的比較。
    徐昭然歎了口氣,頗有些羨慕地說道:“諸衛大營將官的營房,比宮裏強多了。”
    白秀然既沒親自去過諸衛大營,也沒進過千牛衛的營房,聞言不由得疑惑道:“是嗎?”
    畢竟以常理論,都覺得皇宮集天地之精華,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徐昭然擺事實講道理,“至少比我們寬敞得多。”
    更何況,千牛衛身處皇城之中,往來之物查驗更為嚴格,好些私人物品都不好捎帶進去。
    哪像外頭的諸衛大營,隻要肯費點騰挪的功夫,細心布置一番,關起門來和家中起居別無二致,自在得多。
    第二天一早,段曉棠輪值結束,剛從營中出來,就直奔徐家而來。
    顯然是還沒釣夠,琢磨著給自己找樂子,順便給親朋好友加餐。
    徐昭然出門上值,便隻有白秀然陪坐在一旁,手裏也應景地拿著一根魚竿。
    兩人並坐在一處,白秀然忽然湊近,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幾分凝重地說道:“昨晚徐大同我說,明年或將起兵事。”
    徐昭然常在禦前當值,消息自然比別處靈通得多,甚至能從近來見駕的臣子言行、朝堂的微妙動向中,窺見一絲不尋常的端倪。
    段曉棠詫異地轉過頭看向白秀然,就大吳這個社會秩序,哪裏沒亂子?哪裏不需要興兵平亂?
    但大打還是小打,意義截然不同。
    段曉棠握著魚竿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從水麵的浮漂移開,語氣帶著幾分凝重問道:“哪個方向?”
    白秀然一看段曉棠的反應,就知道這樣的小道消息尚未真正進入到軍方的戰略流程,不過是朝堂高層私下揣測的風向。
    沉吟片刻,斟酌著說道:“我們猜,不是東就是西。”
    這話並非毫無根據的妄斷。
    往南去,要麽是茫茫大海,勞師遠征且收益甚微。要麽是煙瘴彌漫的蠻荒之地,士卒易染疫病,行軍作戰難度極大。
    北邊又是突厥這般的龐然大物,前些年征戰不斷,好不容易才達成和平協議,各自休養生息,此刻貿然動兵,無異於打破脆弱的平衡,絕非明智之舉。
    唯有東西兩個方向,相對而言進軍更容易些。
    往西是諸多四分五裂的小國,彼此紛爭不斷,實力薄弱。
    往東則是盤踞遼東的高句麗。
    在中原天朝上國的認知裏,這兩者都是理論上伸伸手指就能碾碎的蕞爾小國。
    當然曆史經驗一次次證明,中原大國在它們身上翻車的次數也不少。
    段曉棠幾乎沒有猶豫,篤定道:“大概率是高句麗。”
    白秀然與徐昭然夫妻倆出於謹慎,給出了兩個模糊的選擇,但到了實際戰略研判中,他們和段曉棠的想法一致。
    段曉棠進一步解釋,“此刻進軍西域,戰線太長,補給困難不說,還容易刺激到突厥。”
    說到這兒,段曉棠頓了頓,試圖將話說得委婉一些,“而且,你那表叔的性子,你也知道……”
    總之,委婉得不多。
    前兩年因為楊胤在後方作亂,吳杲在征討高句麗時吃了大虧,損兵折將不說,還成了朝堂上下的笑柄。
    以他睚眥必報、爭強好勝的性子,怎麽可能不想著把場子找回來!
    更何況上半年,他一向看不起、不如他的,柔柔弱弱的堂弟以及老邁昏聵的表哥,瞎貓碰上死耗子,白撿了北征的大功,風光無限。
    這對吳杲來說,無疑是莫大的刺激。
    從朝堂格局來看,為了平衡各方勢力,維護君王的權威,高句麗也成了不得不打的 “道具”。
    從戰略地理位置上來說,高句麗天生就帶著罪孽。
    它盤踞遼東,扼守中原與東北亞的交通要衝,對中原王朝的東北邊境始終是個潛在威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般心腹大患,早晚都要除之。
    段曉棠慣來是支持收拾高句麗的,隻是怎麽收拾,還得從長計議。
    哪怕河間王府一係,向來來對征伐高句麗興致缺缺,但在這件事上,也隻有舉雙手雙腳讚成的份。
    北征之後,吳越一係聲望日隆,若不找個由頭分散其注意力,或是讓其他將領也有立功的機會,難免會出現權力失衡的局麵。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這場仗,無論勝負,對河間王府都沒有壞處。
    反正吳越不可能統兵,北征剛結束,他若再掌大軍,君王必生忌憚。而剛經過北征大戰的幾衛,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再上戰場。
    戰敗是恥辱,戰勝了,吳越功高蓋主,隻能交出兵權,退出南衙,回家生孩子。
    段曉棠打探道:“主帥定了嗎?”
    白秀然搖了搖頭,“沒聽到風聲。”
    段曉棠咂了咂嘴,眉頭微蹙,“有點麻煩。”
    白秀然輕嗤一聲,帶著幾分調侃說道:“南衙不是還有個現成的郡王嗎?”
    論資曆、論武力,也算宗室翹楚,讓他掛帥,場麵上總說得過去。
    段曉棠不好透露吳巡的隱私,隻含糊其辭地說道:“你打聽過他過往的戰績嗎?”
    論賣相,吳巡身材魁梧,儀表堂堂;論武力,他弓馬嫻熟,確實比看似柔弱的吳越強出不少。
    但戰略眼光、心性、運氣這一塊就不好說了。
    吳越慣來對外表現柔弱,但自出道以來,無論是平內亂還是征外敵,從無敗績,怎麽也算得上是常勝主帥了。
    白秀然顯然也明白其中的門道,自動補全了後半截話,“而且他隻親領兩衛,想彈壓諸路大軍和幽州大營,並不容易。”更別說對外作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