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孩子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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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雲寧冒著大雪送蛋糕到會所時,包廂裏已經坐滿了。
    路上堵車,她冒雪走了二十分鍾,還是沒趕上丈夫的生日宴。
    人群中沈寒年搖晃酒杯,眉宇間盡是不耐。
    發小蘇尤促狹打趣:“擔心薑雲寧?我叫人去看看,難得看你在乎個女人,她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聽說她懷孕了,你當初不是說……”
    “她還不配做我孩子的母親,”沈寒年陰沉打斷,“不過是個生孩子的工具而已,我隻要孩子。”
    薑雲寧搭在門把的手陡然僵住,身上的殘雪滲進皮肉,鑽心的疼。
    結婚三年,沈寒年每次措施做得很好,哪怕箭在弦上,也會在最後一刻抽出去。
    她以為他還介懷當年的事,盡管爺爺催得緊,她依然不敢在他麵前提及要孩子。
    所以當他提出做試管嬰兒時,她毫不猶豫答應了。
    她天真以為,也許有了孩子,沈寒年心裏多一點她。
    無數次打針吃藥,痛苦的排斥反應,她都咬牙撐著,她無條件信任沈寒年帶來的胚胎,從未懷疑這是他跟別人的結合。
    她將孩子視作上天給的禮物。
    可這份幸運不屬於她,甚至連懷的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
    在沈寒年眼裏,她從始至終是上不得台麵的劣等貨。
    惡心,肮髒!
    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時像個吃人的怪物,薑雲寧嘴唇發白,胃裏翻江倒海。
    綿密的刺痛宛如利刃,刀刀割爛她破碎的心髒,撕破飄搖的靈魂。
    屋內的熱鬧襯得她渾身冰冷,薑雲寧如冬初凋敝的敗花,透支了所有生命力。
    三年的付出得來的隻有作踐,沈寒年從未把她當人看。
    薑雲寧揉皺腹前的衣服,立刻想去醫院把孩子打掉。
    但她忍住了,她要搞清楚孩子到底是誰的。
    還有沈寒年,他看重這個孩子,那就是她最好的依仗。
    人,她不要了,錢,她應得的。
    薑雲寧閉上眼睛,手機幾聲震動。
    來電人是沈寒年,她沒接,等了會兒才推門而入。
    環顧四周,沒有她的位置。
    起身的沈寒年坐了回去,不滿斥責:“你來遲了,電話為什麽不接?”
    “沒聽到。”她拎著蛋糕站著不動。
    沒位置可坐,她宛如不速之客。
    沈寒年並不滿意她的回複,硬朗的下頜線繃緊,俊朗的麵龐覆上寒霜,比外麵的風雪更刺骨。
    薑雲寧從來沒這樣跟他說過話,隻要他表達一絲不悅,她就會小心翼翼過來討好。
    比搖尾巴的小狗還聽話。
    今天怎麽了?
    “小嫂子快來,剛才跟寒哥聊點生意,占了你的位置,對不住啊。”
    最後還是蘇尤解圍,起身讓開,自己跟別人擠一擠。
    薑雲寧感激朝他微笑,坐下後將蛋糕放下。
    “我做的,等會兒嚐嚐。”
    “薑雲寧,你是孕婦,少吃這種東西,能不能對孩子上點心。”
    沈寒年譏諷開口,不等蘇尤答應,長手拎起盒子扔到角落裏。
    薑雲寧精致的五官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但桌下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睫毛輕顫。
    一個月前設計款式,半個月找甜點大師學習,忍著孕吐做出的蛋糕,被他摔個稀碎。
    意識到他不可能愛上她後,以往自欺欺人的糖霜都變成致命的毒藥。
    沈寒年的厭棄和惡意都變得赤裸裸。
    “薑雲寧,說話。”沈寒年耐心耗盡,目光冰冷無情,宛如利刃般淩遲。
    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薑雲寧挽起耳邊碎發,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淡淡說:“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她不會再愛沈寒年了。
    沈寒年還想開口,目光掃到她凍得青紫的指節,移開視線,輕扣桌麵。
    片刻,服務員送來一盅藥膳。
    苦澀的中藥味壓過蛋糕的香甜,直達喉嚨深處。
    薑雲寧對此再熟悉不過,從確定懷孕那一天,藥膳從未斷過。
    沈寒年請專門的人調製藥方,用來保胎。
    起初她以為沈寒年終於對她上心,其實不過是為了孩子。
    哪怕她提過她並不喜歡中藥的味道,但他還是強硬她喝。
    一切以孩子為主,跟她無關。
    她漫不經心攪動藥盅,著實喝不下。
    頂著他淡漠的目光,薑雲寧抿了口湯,幹苦的藥味在口中炸開,瞬間麻痹所有味蕾,蔓延到心頭。
    湯汁在嘴裏滾了幾圈,勉強咽下,湯匙裏剩下的湯,又分了幾口。
    沈寒年緊皺眉頭,扯過藥盅,奪去湯匙,挖了滿滿一勺塞到她的嘴邊。
    薑雲寧輕呼聲,滾燙的湯迸濺到冰冷的手背,仿佛冷水進入油鍋。
    他毫無反應,壓下她的嘴唇,語氣不容置喙:“吃。”
    薑雲寧深吸口氣,她心心念念的在意此時顯得格外惡心。
    原來不愛後,給予的所有都是負擔。
    她終於能夠理解沈寒年的感受了。
    整日麵對一個不愛的人,從骨子裏都散發著抗拒和厭恨。
    “在家吃過了,吃不下。”薑雲寧輕聲解釋,變相拒絕。
    沈寒年嗤笑聲:“那你來幹嘛?不就是想讓我喂你嗎?”
    她眼底最後一絲光徹底湮滅,雙眸空洞武神,透著麻木與絕望。
    努力扯起嘴角,她囁嚅著,聲音模糊,聽得不太真切。
    “沈寒年,我隻是想祝你生日快樂,蛋糕也給你了,我也要走了。”
    薑雲寧起來時身子晃悠兩下,像是站不穩,拳頭握得死死的,像是在做告別。
    莫名,沈寒年感到一股恐慌,某樣東西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路上小心肚子,三個月前很重要。”
    薑雲寧不語,默默退出包廂,來時無人歡迎,走後無人相送。
    隻要淌了一地的蛋糕是她來過的證明。
    沈寒年不在乎。
    她恍惚走到會所外麵,風雪襲裹全身,冷到四肢百骸。
    薑雲寧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與世隔絕。
    直到司機的車停在跟前,她拖著僵硬的身體躺在後座,抬手蓋在眼上。
    感覺到前座陳叔關心的眼神,她嘶啞著聲音說:“陳叔,別告訴爺爺。”
    “這次少爺做得太過分了。”連陳叔都看不下去了。
    她苦笑不語,多年犯賤,她又能怪得了誰,如今先給自己找條後路吧。
    薑雲寧緩緩看向窗外,眼底卻空無一物。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開口問:“陳叔,麻煩你幫我問問爺爺,我的工作室,還在運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