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同來到停車場。
    幸好今天任星雲出門，開的正是那輛勞斯萊斯越野，否則還真坐不下四個人。
    宮婷看著那輛低調卻奢華的黑色勞斯萊斯，眼中微微露出一絲訝異。
    路上，幾人通過聊天也是知道了各自的名字。
    剛才情緒太激動，此刻冷靜下來，聽到任星雲的名字，突然覺得有些耳熟。
    她心中微動，悄悄拿出手機，在搜索欄輸入任星雲。
    幾秒鍾後，任星雲身穿國家隊戰袍的官方定妝照彈出屏幕。
    宮婷手指一顫，屏息凝視著那張照片，內心掀起了小小的波瀾。
    她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一邊是國家的頂級球員，一邊是自己突然提出的“冒犯式”請求……
    會不會被誤會是故意貼熱度，借機攀關係？
    正胡思亂想著，車門那邊，暖暖已經跳著腳喊起來：
    “坐車車咯！我要和爸爸坐在一起！”
    “暖暖乖，這是哥哥，不是爸爸哦。”宮婷連忙蹲下勸她。
    “哥哥要開車，你坐後麵，姐姐陪你，好不好？”
    小女孩撅著嘴嘟囔了一句，還是乖乖坐進了後排。
    她小小的身子靠在白甜甜的懷裏，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卻始終黏在任星雲身上，充滿了依賴與眷戀。
    白甜甜看在眼裏，心裏莫名一軟。
    路上，她覺得空手上門不太合適，便順道拐進一家商超，買了些營養品、煙酒和保健湯料。
    宮婷連連道謝，說什麽也要搶著付錢，卻被白甜甜輕輕攔下：
    “咱們有這個緣分，這點心意就讓我們表達吧。”
    半個小時後，車子駛入一處中高端住宅區。
    綠植蔥鬱，環境安靜整潔，沿路保安頻頻點頭致意，足見小區住戶非富即貴。
    宮婷帶著幾人來到其中一棟複式樓前。
    她從包裏拿出鑰匙，輕輕擰開門鎖。
    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麵而來。
    屋內整潔溫馨，是上下兩層的複式格局。地板打理得鋥亮，牆麵幹淨整齊，處處可見生活的用心。
    進門的玄關處，一整麵照片牆映入眼簾——
    暖暖從嬰兒到現在的成長照片一張張排列著，每一張都被裝進了精致的相框。
    隻是，照片裏從頭到尾都隻有孩子一個人的身影。
    沒有爸爸，沒有媽媽。
    “爸，我們回來了！我媽呢？”
    “是婷婷啊？快帶暖暖去洗洗手，飯快好了。”
    廚房裏傳來宮懷軍的聲音，溫厚而沉穩，伴著鍋鏟翻炒的哢哧聲，透出日常生活的安穩。
    “你媽還在臥室，今天又剩病了，別吵到她了。”
    本來心情還算輕鬆的任星雲，忽然在聽到這句話時，心頭卻微微一緊。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如潮水般悄然泛起，令他指尖微涼，呼吸變得淺淺。
    白甜甜察覺到他僵了一瞬，輕輕牽住他的手。
    柔軟溫暖的指尖交握在一起，仿佛在說：“別怕，我在。”
    “爸，你快出來看看，我今天帶了誰回來。”
    廚房裏，宮懷軍將菜刀輕輕擱下，擦了擦手走出來。
    臉上還掛著鍋氣，神情隨意，卻在看清任星雲的一瞬間，身體像是被雷劈中一樣頓住了。
    他愣在原地，仿佛整個人被定格。
    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瞬間滯住，胸腔像是被人一拳重重砸中。
    他顫抖著嘴唇，想說什麽，卻一時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那張臉——那張朝思暮想、夢魂繞繞的臉，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真實到連毛孔都能看清。
    “長生……”
    他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但下一刻卻如驚雷般爆發：
    “長生！！！”
    話音未落，宮懷軍猛地撲過去，像抱住失而複得的全部世界一樣死死抱住任星雲，雙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臉埋在任星雲肩頭，熱淚如泉水般洶湧而下，打濕了襯衫、也模糊了眼前世界。
    與此同時，臥室內，安瀾正獨自躺在床上。
    她臉色蠟白，氣若遊絲，手裏輕輕摩挲著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宮長生穿著軍裝的樣子，笑得陽光又倔強。
    “兒子，媽媽好想你啊。”
    她用盡力氣將照片貼近臉頰，呢喃出一句如夢囈般的話語：
    “今夜，到媽媽的夢裏來，好不好……媽媽……真的撐不住了……”
    就在這時，客廳裏傳來一陣嘈雜，她依稀聽到了丈夫激動喊出的那個名字——
    “長生！！！”
    安瀾身體猛地一震。
    她幾乎是本能地翻身坐起，顧不上渾身的酸痛，赤腳奔向門口，推開臥室門的那一刻，整個人愣在了門檻前。
    她看見了那張臉，那輪廓、那眉眼、那挺拔的背影，熟悉得讓人發瘋。
    “……我是在做夢吧？”
    “這是夢，對不對？”
    她怔怔地走上前，像一個在寒冬中突然看到炭火的母親，眼神裏充滿渴望、不安和不敢相信的掙紮。
    “兒子……你來看媽媽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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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輕輕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任星雲的臉頰。
    那種溫熱，那種生命的脈搏——不是夢！
    安瀾突然淚崩。
    她猛地抱住任星雲，緊緊地，仿佛要將這副身體融入血肉。
    “我的兒子……你知道這幾年我怎麽過的嗎？”
    “你走之後，媽媽每天都夢見你，夢見你還活著，還喊我一聲‘媽’……”
    “你變高了，也瘦了……你受苦了，是不是？”
    她的淚水沾濕了任星雲的臉，聲音哭得發顫，卻又拚命想把這具“兒子”的身體牢牢扣在懷中，生怕一鬆手，就什麽都沒有了。
    一旁的白甜甜看得眼圈泛紅，鼻子酸澀，心口像被什麽堵住一樣。
    這時，宮婷終於找回理智，連忙解釋道：
    “爸、媽……你們冷靜一下，他……他不是哥，他是任星雲。”
    安瀾和宮懷軍如夢初醒，急切地再次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
    “不是？”宮懷軍喃喃地問，眼神裏仍帶著不肯接受的掙紮。
    “爸你仔細看……他真的不是哥……”宮婷咬了咬唇
    “這……這鼻子，這嘴，這眼睛，這就是我的兒子…”她的聲音哽咽，手指輕輕劃過任星雲的麵龐
    任星雲沒說話，隻是靜靜站著，任由她溫柔的手指劃過臉頰。
    這撫摸裏，有著母親壓抑多年的思念，也有對現實殘酷的最後掙紮。
    最終，是宮懷軍先平複情緒。畢竟他知道人死不能複生。
    不過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像的人。
    安瀾的眼神依舊濕潤，卻逐漸溫和下來。
    她輕輕握住任星雲的手，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
    “孩子……我可以……能不能……叫你一聲兒子？你……你能不能也……叫我一聲媽？”
    任星雲心中一震，看著眼前這位白發添霜、目光滿是慈愛的母親，終於輕輕開口：
    “……媽。”
    安瀾一下子哭出了聲音。
    “好，好，好……我的好孩子……”
    這一聲“媽”，仿佛替安瀾堵住了心中多年的風雪，融化了她所有的執念與哀傷。
    半個小時後幾人圍坐餐桌，家常菜一盤盤擺好。
    安瀾一邊抹眼淚一邊夾菜，幾乎沒一口吃自己碗裏的飯，筷子就沒離開任星雲的碗。
    “多吃點，這排骨是你最愛吃的……”她自言自語著，眼中帶著期盼。
    任星雲紅著眼眶，一邊大口扒飯。
    宮懷軍看著這一幕，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喉頭一緊。
    那張熟悉的麵孔，在飯桌燈光下，又和記憶裏的那個身影重疊到了一起。
    ——仿佛長生，真的回來了。
    宮暖暖看著任星雲碗裏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飯菜，嘟著嘴抱怨：
    “爺爺奶奶偏心，隻給爸……不對，隻給哥哥姐姐夾菜。”
    她童真的語氣和委屈的小臉，頓時引得全桌人哄堂大笑。
    終於有家的味道了。
    宮懷軍笑著擺擺手：“星雲你開車，今天就不讓你喝了。”
    “但我不一樣，今天我高興，叔叔替你喝！”
    說著，他從酒櫃裏拿出一瓶多年的珍藏，親手為自己斟滿一杯，舉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宮懷軍有些醉意地望著任星雲，眼神裏帶著情意與誠懇：
    “星雲，我想正式問問你，能不能認我們當幹爸幹媽？”
    “我在做生意，養你輕輕鬆鬆，有什麽事隨時給我們說。”
    任星雲思考了一瞬，隨即點頭，他不忍心再拒絕。
    安瀾也一邊點頭，一邊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仿佛早已將任星雲視作自己親生。
    而兩位老人卻並不知道任星雲的真實身份。
    自從兒子殉職那年起，他們就很少上網，更不願看電視，唯恐再看到相關的畫麵戳痛舊傷。
    “爸，他是國足的球員啊！”
    “你前陣子還說國足爭氣了，你看新聞了嗎？那場比賽，就是我哥踢的！”
    “他還是個網紅博主，粉絲幾百萬，今天開的車都比你的貴！”
    宮懷軍和安瀾聽得目瞪口呆，表情從驚訝、到發自心底的欣慰和驕傲。
    宮懷軍連忙擺手，滿臉笑意，“星雲有出息，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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