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送我過去。”
    見眾人不為所動，任星雲繼續加碼。
    “一千。”
    這句話一出，原本還看熱鬧的人更樂了，個個像看傻子一樣盯著他。
    “沒人敢接的，整個陸封縣誰敢觸劉老三的黴頭。”
    電動車上的小子說道。
    沒時間跟他們耗了，再不走，怕是連長一家都要出事。
    就算是跑，自己也要跑過去。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沙啞的嗓音：
    “給我兩千，我送你。”
    人群一愣，紛紛看向說話的方向。
    隻見一個男人慢慢從一輛破麵包車後轉出來。
    四十多歲模樣，臉上橫著一道疤痕，一直從眉骨斜到嘴角。
    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工裝。
    “杜老鬼？！你他媽瘋了吧 ”
    “你不知道劉老三封村了？”
    “你臉上的疤忘記了？”
    提到傷疤，杜姓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攥了攥，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低聲說道：“娃娃要做手術，還差錢。”
    說完，他抬頭看向任星雲，眼神堅決：“兩千，不講價。現在就走。”
    任星雲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行。”
    杜慶武轉身走向不遠處那輛破舊麵包車，任星雲快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嘈雜人群中。
    人群裏，有人低聲歎了口氣：
    “媽的，杜老鬼也是個可憐人。”
    “他女兒吧，才七歲吧”
    麵包車“突突突”地發動起來，晃晃悠悠駛離火車站
    任星雲坐在副駕駛上，回頭望了眼越來越遠的站台，開口問：
    “你們剛剛說的那個……劉老三，什麽來頭？”
    他？”杜慶武冷笑了一聲，眼裏閃過一抹陰鬱，
    “ 他本名劉振 ”
    “ 在陸封縣靠暴力催債，高利貸混出了名。”
    “五千塊借出去，翻個三倍是起步。”
    “還不起？砸你車、打你人、抓你親戚。”
    杜慶武說著，抬手輕輕碰了碰臉上的那道刀疤。
    “我這條命，差點都搭進去。”
    “那年我家孩子剛出生，要做手術，急用錢。我借了他五千。”
    “後來還了三萬，他說還沒完。”
    “我實在還不起，他直接帶人堵我家門口。”
    他說得很輕鬆，但那份恨意藏不住。
    後來的事情，杜慶武就算不說，任星雲也能想到。
    車內沉默了，隻有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在耳邊滾動。
    過了好一會，任星雲終於開口：
    “這事……沒人管？”
    杜慶武嗤笑了一聲，語氣裏全是譏諷：
    “你知道他為什麽叫‘劉老三’嗎？”
    任星雲搖了搖頭。
    “因為他叔是陸封縣的縣長，他哥是公安局長。”
    “這片地頭，他叔最大，他哥第二——他老三。”
    “一個縣，他們一家人說了算，怎麽管？”
    ……
    車一路顛簸，穿過幾條狹窄的鄉道。
    眼看快到地方了，杜慶武忽然問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任星雲點了點頭。
    “那我勸你，看完人就趕緊走。今天坎村要出大事。”
    “劉老三糾集了一群混子，準備今天強拆坎村。”
    說罷，他又罵了一句，“狗日的人渣。”
    遠處的白坎村已經遙遙在望，破舊的村牌在晨霧中歪歪斜斜。
    而在村口，五六個紋龍畫虎的男人正拿著棍棒看守村子。
    麵包車開到百米外緩緩停下。
    那幾個男人同時轉頭，警惕地朝車這邊望來。
    麵包車裏，任星雲掏出手機，掃了杜慶武五千塊錢。
    “這一路，多謝你了。”
    “多出來的，給孩子買點吃的。”
    杜慶武低頭看了眼到賬信息，眼神裏有些複雜。
    任星雲推開車門，獨自走下麵包車。
    清晨的霧氣還沒散盡，前方白坎村的村口，幾個混混的身影擋在那兒。
    幾人早就注意到他，見他身穿軍裝，卻沒有半點敬意。
    反而露出一絲玩味，手裏的棍棒悄然豎起。
    “ 媽的，又來個臭當兵的。”
    任星雲下意識繃緊身體，隨時準備出手。
    最前麵一個紋著龍的中年男人橫著手臂，擋住去路：
    “這兒封了，不讓進。”
    任星雲看都不看他，隻冷冷開口：
    “我進村找人。”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子，用棍子指著任星雲的鼻子吼道：
    “ 他媽的你是聾子嗎，說了這不讓進，艸你媽。”
    聽著黃毛的汙言穢語，任星雲的心更加煩躁。
    一出手，就把棍子從黃毛手中奪了下來。
    緊接著一記手刀——
    “哢嚓！”
    木棍直接被劈成兩截，一半“啪”地落在腳下，另一半被扔回黃毛腳邊。
    黃毛盯著那根被劈開的三指粗棍子，喉嚨一緊，咽了口唾沫。
    “滾開。”
    “我不說第二次。”
    幾人如臨大敵，下意識退後幾步。
    任星雲就在幾人的注視下，進入坎村。
    村子裏，一片死寂。
    走在破舊的土路上，目光掃過兩旁一扇扇緊閉的木門。
    窗戶後似乎有人在偷看，又立刻拉下窗簾
    直到穿過一條狹窄的巷子，前方才傳來一陣吵嚷聲。
    聲音愈來愈大，像有人群在爭執。
    村委會前的小廣場上，已經聚了七八十人——
    後麵是一些頭發花白的老人，和幾名攙著孩子的婦女，神情焦急。
    少數的幾個中青年手裏握著鐵鍬、木棍。
    與對麵的一幫穿著統一馬甲的壯漢對峙著，劍拔弩張。
    任星雲目光一掃，瞬間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鄧雲飛站在人群最前方，神色激動，正高聲喊著：
    “我們從來沒有簽過賣地合同！”
    “也沒有見過一分錢拆遷款，你憑什麽拆我們村。”
    說完人群中，傳來一聲聲附和。
    對麵站著的，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
    五短身材，吊兒郎當，正一臉不耐煩的掏著耳朵。
    他從懷裏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合同，晃了晃。
    “合同在這呢，白紙黑字，不認也得認。”
    “至於錢，找你們村長要去。”
    “至於人在哪？我可就管不著了。”
    說完，身後的壯漢們哈哈大笑起來。
    話音剛落，圍在人群裏的一個老漢怒吼：
    “劉老三！你個王八蛋！”
    他氣得手指都在發抖，顫顫巍巍地指著劉振。
    “你和村長是一夥的！”
    “他當初和我們說，租的是田，根本不是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