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龍拿起酒杯，又給自己倒了半盞。
    “秦局長畢竟是為咱們山水集團賣命的人。”
    他晃了晃酒杯，語氣輕飄飄：
    “我趙瑞龍，不會放任不管。”
    說罷，他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轉頭看向祁同偉，像是隨口閑聊般繼續：
    “還有陳清泉陳院長，他妹妹不是在公安係統當科員嘛？”
    “這次幫我們解決了不少事。”
    “我尋思著，給她提一提，一個副處不過分吧？”
    話音落地，趙瑞龍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望向祁同偉，仿佛在等待他的表態。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祁同偉手中酒杯微微一頓，臉上笑意沒變，心裏卻有些憤怒。
    這話什麽意思？副處是你想給就給的？
    你趙瑞龍是二代，不是組織部長！
    這件事一點都沒和我商量，最後辦事還是讓我去。
    祁同偉強撐著笑容，硬著頭皮碰了一下酒杯：
    “說得有道理，有機會我了解一下她的具體情況。”
    祁同偉漸漸覺得，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這頓飯，就不該來。
    趙瑞龍靠在椅背上，眼中透著幾分得意。
    祁同偉的態度讓他很滿意，覺得自己也展示的差不多了。
    於是，他微微轉身，將目光落在任星雲身上。
    “小兄弟，你飯也吃完了。”
    “來，報個家門——”
    他一邊說，一邊給任星雲倒上一杯酒。
    “喝了這杯酒，權力、女人、金錢……你想要的，我都能給。”
    任星雲此刻已經吃飽喝足，抬眼看了麵前的酒杯。
    “抱歉，我不喝酒。”
    這下是直接把趙瑞龍的麵子，扔在地上反複摩擦。
    祁同偉臉色一變，下意識就想開口勸。
    可還沒來得及說話，趙瑞龍已經把手中酒杯摔在地上——
    “哐當！”
    碎片四濺。
    “給你臉你不要是吧？！”
    趙瑞龍猛地起身，指著任星雲。
    “不給我麵子？你今天走不出這個莊園！”
    高小琴站在門外，臉色劇變，正準備進來，卻被趙瑞龍的保鏢一把攔住。
    祁同偉咬了咬牙，猛地起身擋在兩人中間，
    拿起分酒器，二兩烈酒一口吞下。
    辛辣灼喉，辣得他臉色迅速泛紅。
    “趙公子別動氣，這杯酒，我替小兄弟喝了！”
    說罷，還要再倒。
    任星雲忽然伸手，一把按下祁同偉的胳膊。
    “祁哥，坐下。”
    “他不配。”
    祁同偉瞳孔微縮。
    “想知道我的背景？”
    任星雲像看死人一樣，看著趙瑞龍。
    “我給你個機會。”
    “自罰三杯，然後離開這裏。”
    “今天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趙瑞龍更是氣得差點笑出聲，指著他怒吼：
    “媽的，整個西省誰他媽敢對我這麽說話？”
    “今天你要是不說，我弄死你。”
    任星雲邊笑邊搖頭，說道：
    “你我之別，如同浮遊見青天 ”
    懶得再兜圈子，直接說了四個字：“京城任家。”
    祁同偉站在一旁，聽到“京城”兩個字。
    他的第一反應是，小兄弟竟然有京城的背景。
    但“任家”二字的含金量，他卻不明白。
    京城那些真正站在雲端的家族，自己根本沒資格接觸，更沒機會了解。
    但趙瑞龍可是明白。
    “京城任家……”
    四個字仿佛晴天霹靂，劈進趙瑞龍腦子裏。
    臉上的血色瞬間慘敗，兩腳一軟直接攤倒在凳子上。
    在西省，他趙家呼風喚雨，可在京城——
    趙家甚至連個棋子都算不上！
    那個“任”姓家族，則是能左右華國格局的存在……
    “完了……”
    然後——
    “噗通”一聲，他跪了下來！
    “任……任少，對不起，我有眼不識泰山”
    “是我該死！我給您道歉，我給您磕頭都行！”
    “求您放過我。”
    任星雲沒有看地上跪著的趙瑞龍一眼。
    隻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滾。”
    趙瑞龍不敢再多說一句廢話，連滾帶爬地衝出大廳，甚至都沒敢回頭看一眼。
    此刻的趙公子，才明白了：
    “你我之別，如同浮遊見青天 ”
    到底是什麽意思。
    ……
    半個月後，一條消息悄然傳出——
    趙瑞龍，消失了。
    從西省到京城，查無此人。
    山水集團的股份，被神秘人接手。
    趙家傳出話：趙立春已經與次子斷絕父子關係。
    而昔日叱吒風雲的省委書記趙立春，也在這件事後徹底沉寂。
    退出權力舞台，在京城某個清冷院子裏養老，成了徹頭徹尾的邊緣人物。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
    飯桌上。
    祁同偉隻覺得口幹舌燥，發現自己放在桌上的手竟然在輕微發抖。
    剛才，省書記的親兒子。那個不可一世的“趙公子”。
    竟然就這麽在他麵前，像條狗一樣連滾帶爬地逃出大廳。
    “他……到底是什麽人？”
    祁同偉不敢抬頭看麵前的年輕人
    任星雲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水。
    “哐”地一聲。
    將其中一杯推向祁同偉。
    “祁哥，喝口茶，壓壓驚。”
    祁同偉猛然一震，連忙雙手接過那杯茶。
    任星雲輕輕喝了一口茶，忽然看向祁同偉。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是什麽人？”
    祁同偉本能地點了點頭，又迅速搖了搖頭。
    任星雲伸出手指，蘸了一點茶水。
    在桌子上緩緩寫下了一個名字。
    茶水在桌麵暈開，字跡模糊。
    祁同偉隻瞥了一眼，整個人瞬間僵住，瞳孔猛地一縮——
    竟然是那位老爺子？！
    這關係直接通天了！
    ——不他就是天！
    他的身子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是興奮，是激動。
    他猛地起身，深吸一口氣，鄭重鞠躬：
    “我願意跟您做事！”
    “從現在開始，西省警察係統——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心頭火熱，甚至有些熾熱難耐。
    任星雲看著祁同偉，心裏感歎：
    不愧是勝天半子的祁廳長。
    這抓機會的能力——真沒幾個人能做到。
    “走吧，去客廳坐坐。”
    祁同偉連忙跟上。兩人落座後，他點燃香煙，雙手還微微發抖。
    “以後我們就按以前那樣，哥弟相稱，”任星雲淡聲開口，
    “太客氣，反倒別扭。”
    祁同偉愣了一下，隨即重重點頭。
    煙抽到一半，任星雲忽然開口：
    “祁哥，我知道……你一直想往上走。”
    祁同偉沒回應，但那眼神裏，藏著的渴望卻壓都壓不住。
    任星雲頓了頓，語氣輕飄飄的，卻像石子落湖：
    “你對人民好，人民才會記得你。”
    “你才能真的往上走。”
    祁同偉點了點頭，眼神裏多了幾分沉思。
    然後——
    任星雲忽然低頭盯著煙灰，隨口說出一句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
    “有時候啊，人情，是永遠也還不完的。”
    這句話，像是無意，也像是有意。
    祁同偉一時愣住，正想細問，任星雲卻已經起身。
    “走吧，送送我。”
    兩人出了別墅，門口司機早已經把霸道開來，兩人一同坐進車中。
    豐田霸道行駛在夜色中，車內沉默。
    祁同偉的腦中，卻反複回蕩著那句“人情，是還不完的”。
    半小時後，車停在京州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前。
    任星雲推門下車，轉頭望著他，語氣帶笑，像是玩笑：
    “你說，這官做到哪一步，才算大？”
    祁同偉沉默，不知該怎麽答，因為他也不知道。
    任星雲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送，轉身往酒店走去。
    剛走出幾步，他忽然回頭，衝祁同偉笑了笑：
    “記住我說的話。”
    “我覺得你，進步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