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
    一輛黑色奧迪a6緩緩停在海河路上。
    市長王清寓坐在後排，透過車窗看著不遠處那家海鮮館子，眉頭緊皺。
    “你確定是這裏？”他語氣裏帶著不解。
    駕駛座上的秘書立刻點開導航又確認了一遍。
    “領導沒錯，就是這家。”
    “您要的酒已經準備好了，五十年份的。”
    王清寓點點頭，接過秘書遞來的白酒。
    抬手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後，才下車走向餐館。
    餐館外，王清寓透過玻璃門掃了一眼屋內。
    屋子裏空空蕩蕩，隻有一名年輕人獨自坐在桌前，神情平靜。
    王清寓心裏微微一驚，這位就是巡視員？
    怎麽可能這麽年輕！
    看樣子頂多二十出頭，比自己兒子也大不了幾歲。
    八成是京城哪家背景深厚的二代，被派下來曆練鍍金。
    這種人，自己更不能怠慢。
    王清寓臉上迅速堆起笑容，推門而入。
    幾步走到桌前，把手中拎著的酒輕輕放下，語氣恭敬：
    “您好，我是王清寓。”
    說著，主動伸出右手。
    任星雲聽到聲音，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中年人。
    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沒說什麽，隻是示意他坐下。
    王清寓剛落座，還沒來得及寒暄，就聽後廚傳來“哐”的一聲。
    飯店老板從廚房探出身來，看到王清寓，陰陽怪氣的調侃道：
    “呦，這就是你說的朋友？”
    “穿得倒是人模狗樣的。”
    王清寓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眉宇間浮起一抹陰沉。
    身為一市之長，什麽時候被人這樣當麵侮辱過？
    剛要開口質問，話還沒出口，就聽任星雲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別急。”
    “先吃菜。”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王清寓強行壓下火氣，重新擠出一絲笑容。
    “好，我今天還特意帶了瓶好酒，不知道小同誌你喝不喝？”
    回應他的，卻依舊是那句淡淡的話：
    “先吃菜。”
    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有些尷尬。
    王清寓一時間也有些摸不準眼前這位巡視員的目的。
    隻能順著任星雲的話，伸筷夾起一隻水煮蝦，送入嘴中。
    剛咀嚼了兩下，王清寓的表情就變得很難看。
    蝦肉發柴，帶著股腥味。
    下意識就想吐掉，抬頭看了任星雲一眼，發現他正在麵無表情的夾菜，最終還是強行咽了下去。
    這一頓飯，吃的王清寓是無比難受。
    期間他幾次提出，想要帶任星雲去別的地方吃，都任星雲被拒絕。
    十分鍾後，直到桌上的三盤菜都被消滅的差不多。
    任星雲才放下筷子，緩緩開口：
    “王市長，這頓飯，吃得怎麽樣？”
    王清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還……還可以。”
    任星雲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隨後又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對了，王市長，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王清寓聽到這個問題，身子騰的一下子就坐直了，短短三秒，腦中就閃過無數念頭。
    難道，是有人舉報我貪汙受賄？
    還是...省委領導有意要敲打我？
    沉默幾秒，他硬著頭皮如實回答：
    “基本工資六千”
    “加上各種補貼……大概一萬五左右。”
    見任星雲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王清寓心裏更慌了，連聲保證：
    “任巡視員，您相信我，我肯定沒有貪汙受賄。”
    “如果您有什麽消息，那肯定是有人惡意誣陷！”
    話音剛落，就見桌對麵的任星雲一臉痛心的搖了搖頭。
    “王市長，你誤會了。”
    “我隻是有些感慨，堂堂華國市長一個月的工資。”
    “麵前的飯，還不夠吃上十頓。”
    這幾句話，讓王清寓的大腦有些沒轉過來。
    他下意識低頭，看著桌上那三個盤子，作為青市的市長，自己對這裏的物價再清楚不過。
    拋開味道不談，這幾盤菜撐死也就一百塊錢。
    吃不了十頓？
    那豈不是說眼前這三道菜，至少要一千多？！
    這一刻，王清寓才明白過來，任星雲為什麽要把自己叫到這裏。
    不是為了吃飯，而是讓他親眼看看，自己治下的青市，是怎麽明目張膽地坑老百姓的。
    半個小時前，省委領導還在告誡自己，巡視組視察千萬不能出岔子。
    現在根本不是出岔子了，而是啪啪打自己的臉。
    這一刻，一股火從胃裏直衝腦門。
    王清寓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櫃台前，狠狠一拍桌子。
    “你告訴我！這些菜要多少錢？！”
    啪的一聲巨響，把餐館老板嚇了一跳。
    可老板隨即回過神來，反而拍著櫃台大聲吼了回去：
    “他媽的，咋的？你也不想付錢是不是？”
    “給我睜大狗眼看看，我牆上寫的啥！”
    他指著角落那張油跡斑斑的價目單，聲音更加囂張：
    “明碼標價，就算是市長來了也挑不出理。”
    王清寓順著老板的手看去，果然在菜單最下角，發現了那行幾乎看不清的小字。
    氣極反笑！
    著名的青市大蝦，沒想到今天讓他這個市長親身“體驗”了一回。
    飯店老板見王清寓還敢瞪自己，直接威脅道：
    “本來飯錢是兩千塊。”
    “現在我發現寫錯了，菜不是按量計費，而是按克！”
    “不拿五千，你們倆今天誰都別想走！”
    話音一落，後廚裏竄出來兩個大漢，直接把王清寓圍在中間，仿佛下一秒就要動手。
    就在任星雲活動手腕，準備上去撂翻幾人時。
    門忽然“砰”的一聲被推開，市長秘書帶著司機快步衝進來。
    “給我住手！”
    話音未落，秘書飛一腳踹翻最前麵的老板。
    緊接著掄起手裏的公文包，擋在王清寓身前，怒喝：
    “你們要幹什麽！知道麵前這位是誰嗎？！”
    “這是青市市長！”
    這話一出口，屋裏瞬間安靜下來。
    聽到秘書的話，蜷縮在地上的飯店老板，立刻抬頭看向王清寓。
    “市……市長？”
    剛剛他隻覺得男人的樣子眼熟，現在才明白原因。
    強烈的恐懼出現在他臉上。
    剩下的兩個大漢對視一眼，手裏的鐵勺和菜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