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餘天，王清寓親自坐鎮，推掉了所有原定的經濟發展會議。
    帶著整個市委領導班子，穿梭在青市的大街小巷，處理群眾投訴。
    從景區到夜市，從民宿到出租車站，一路排查、一路整頓，沒給任何人留情麵。
    僅僅七天時間，就處罰了超過一百三十家違規經營商戶，行政拘留27人，吊銷營業執照八十家。
    甚至一個月前來青市旅遊被坑的遊客，也陸續收到了青市政府的電話，協商補償退費問題。
    與此同時，城市的服務人員也感受到了空前壓力。
    景區大喇叭日夜播放“文明服務承諾”，導遊和服務員的態度肉眼可見地溫和下來。
    在重拳出擊下，城市的旅遊經商環境煥然一新。
    網絡上關於青市的熱搜，也一天天變得越來越積極。
    【青市民宿整改第一城！】
    【出手就是重錘！青市發狠整頓旅遊市場】
    【一座城市的自我救贖，從市長開始】
    大量遊客在互聯網上表示：“以後還會再來！”。
    恰逢時間馬上來到國慶。
    原以為風評受損的青市，遊客數量不減反增，酒店訂單幾乎一夜爆滿，部分景區甚至一度出現“全城無房”的情況。
    麵對突然暴漲的客流壓力，王清寓第一時間召開緊急會議。
    和各部門反複磋商後，當即拍板：
    ——開放政府專用酒店，優先接待遊客；
    ——所有市級大院、事業單位停車場，假期期間免費對市民和遊客開放。
    這兩個臨時政策出台，立刻迎來了全網好評。
    網友刷屏評論：
    【王書記，我願稱為實幹天花板。】
    【作為老青市人，感覺現在城市煥然一新啊！】
    【旅遊界改革樣板！】
    而這場整治行動的力度，也驚動了省裏。
    省委書記在全省政務會議上點名表揚青市，稱其在短時間內實現旅遊轉型樣板。
    值得推廣經驗，並建議各地市學習借鑒。
    而這一切，毫無疑問，都記錄在了王清寓的檔案上。
    將成為他仕途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
    市長辦公室裏。
    王清寓笑容滿麵，從書櫃裏拿出一罐塵封的陳年龍井，親手泡好，遞到任星雲麵前。
    “任巡視員，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任星雲接過茶杯，微微一笑：
    “特意來跟王市長道個別。我準備離開青市了。”
    王清寓一怔，連忙出言挽留：
    “您這是……要走了？”
    “不再多待幾天？國慶假期快到了，整頓後的效果您也可以親自看看。”
    任星雲擺了擺手，言語中不乏肯定：
    “王書記的執行力，我是信得過的。”
    “再留，青市有些人怕是要徹夜難眠了。”
    兩人相視一笑。
    王清寓舉起茶杯，語氣比剛才更鄭重：
    “那這一杯，敬您。”
    “如果沒有您的提醒……青市，遲早要出大事。”
    任星雲也舉杯致意。
    茶畢，王清寓親自起身，將任星雲一路送到市委大院門口。
    臨別前，任星雲伸出右手。
    王清寓毫不猶豫地握住。
    一瞬間，兩人眼神交匯，竟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任星雲似乎想起什麽，似笑非笑地說：
    “那就預祝——王書記，帶領青市越來越好。”
    站在一旁的秘書一愣，第一反應是巡視員口誤。
    畢竟自己的領導現在是市長，還稱不上書記。
    結果發現，王清寓沒有半點糾正意思，隻剩下掩飾不住的激動，
    “別送了。”
    “以後還有機會見麵的。”
    任星雲擺了擺手，很快消失在幾人的眼前。
    .....
    路邊。
    任星雲收起手機不到一分鍾，一輛秦pus就停在了他麵前。
    車窗降下，師傅探頭問了句：
    “任先生？”
    “是我。”
    任星雲點點頭，拉開車門坐進了後排。
    車剛啟動，司機就忍不住開口：
    “您是領導吧？”
    “我剛才就在旁邊休息，看見您跟一群幹部從市委大院裏出來。”
    “您那氣場，一看就是當官的。”
    任星雲語氣輕鬆，調侃道：
    “師傅眼睛挺毒的啊。”
    “不過我不是領導，平民百姓一個。”
    司機聽後也沒再追問，語氣一下子放鬆了不少。
    去往青市車站的路上，他話匣子越聊越開，開始調侃起華國的官場：
    “唉，羨慕啊。”
    “你說那些當領導的，每天車接車送公款吃喝，得多瀟灑啊。”
    任星雲望著窗外快速後退的街景，並未回應。
    司機也不會知道，坐在他後排的這位年輕人，是華國最年輕的副部級領導，沒有之一。
    駕駛座上，司機滔滔不絕的感慨著：
    “我看網上有個段子，說得特別絕。”
    “隻要老領導願意把風華正茂的我提拔到正廳。”
    “督導組停車上樓三分鍾，我二十樓跳下來隻要——兩秒鍾。”
    說到這，他還哈哈笑了兩聲：
    “懺悔錄上沒一句悔意，全是‘願賭服輸’的從容。”
    任星雲聽著他的戲言，心頭泛起一絲複雜。
    如果一個普通市民都說出這樣段子，那說明華國官場的問題還是太大了。
    司機注意到後視鏡裏星雲表情不太對，連忙解釋：
    “我就是隨口說說啊兄弟。”
    任星雲見司機有些緊張，安撫道：
    “你說的對。”
    “確實還有很多官員有問題。”
    司機聽到這話，頓時覺得遇上了知音，話鋒一轉聊到自己老家。
    “我老家鳳縣，那些幹部可比青市差遠了。”
    “山多人窮，問題多。”
    “縣裏的領導，妥妥的土皇帝。”
    說到這裏，司機忍不住爆了幾句粗口。
    “本來我在老家還能幹個小生意。”
    “但耐不住相關部門三天兩頭找事，才來青市跑車。”
    任星雲聽得若有所思，輕聲念了一句：“鳳縣？”
    “在哪？”
    “就青市往西，大概兩百公裏。”
    司機還在前排嘮著家鄉的糟心事，絲毫沒注意到後座的任星雲，打開手機取消了原定徐市的車票。
    幾秒後，下單了一張去往鳳縣的火車票。
    ——
    五個小時後，任星雲走出鳳縣火車站。
    山風撲麵，天色泛灰，這是一座被連綿起伏的山脈包裹著的城市。
    車站不大，人也不多。
    門口一排摩的司機早已瞄準出站的旅客，喊聲此起彼伏：
    “師傅走不走？縣中心十塊。”
    “住酒店不？便宜幹淨的那種！”
    任星雲一邊走，一邊揮手婉拒，準備先隨便轉轉。
    走出車站百來米，就是鳳縣的主幹道。
    路不寬，兩側是低矮的門麵房，便利店、小吃攤、理發店，一家挨著一家。
    有些商戶已經提前掛上了國旗，準備迎接國慶的到來。
    乍一看，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祥和些。
    等他一路走到縣城中心，已是下午五點。
    街頭比剛才熱鬧了不少，尤其是縣一中門口，恰逢附近放學，一群群學生像潮水一樣湧出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