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燃盡，老梁拍了拍大腿，站起身
    “兄弟，不和你多聊了。老板隻給了我半天假，我得抓緊把活幹完。”
    任星雲望著他滿身濕透的衣服，沉默片刻，也擼起袖子。
    “來，我幫你。”
    老梁一愣，還沒來得及拒絕，任星雲已經彎腰俯身，扛起一袋水泥往屋裏走去。
    起初，任星雲還覺得自己身體經過係統強化，搬點東西不算什麽。
    可真正連著跑了不到十趟，肩膀就被磨得火辣辣生疼，手臂也漸漸發酸。
    兩個小時後，隨著最後一塊石板被搬上樓，任星雲終於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
    他忍不住在心裏暗自驚歎
    這個看起來並不強壯的男人，究竟是怎麽撐過十幾個小時的？
    老梁把身上的水泥袋卸下，胡亂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後，快步朝任星雲走來。
    “兄弟，真是太謝謝了。”
    “走，今晚我請你吃夜宵！”
    任星雲心裏清楚，這麽拚命幹一夜，老梁也隻不過能掙兩三百塊錢。
    他連忙擺手“你明天就要領證了，我請。”
    兩人推來推去，最後還是沒能拗過老梁。
    二十分鍾後，三人坐在夜市的攤位前。
    桌上擺了兩三個涼菜，幾瓶冰啤酒。
    任星雲這會兒也顧不上講究，咬開瓶蓋，直接對嘴吹了起來。
    老梁不停的往妻子盤子裏夾菜，勸她多吃點，可女人隻是搖頭，埋頭練字。
    老梁看著妻子，眼神裏滿是心疼。
    他長歎一聲，喃喃道
    “要是這次還辦不下來……那就算了吧。我帶她回老家。”
    “隻要她在身邊，有沒有結婚證又有什麽關係？”
    話音剛落，女人的手頓了一下，握筆的手指不自覺用力，筆尖幾乎要戳穿紙張。
    任星雲望著這對夫妻，心頭一陣發酸。
    幾瓶酒下肚，桌上的菜也差不多見了底。
    臨走時，任星雲隨口問了一句
    “你們明天幾點去領證？”
    老梁愣了下，答道“九點半。”
    “行。明天我跟你們一起去。”
    “我保證，你們一定能順利拿到結婚證。”
    回到酒店後，任星雲本想掏出電話，直接給民政局局長打個招呼，把事情安排妥當。
    可人剛一靠上床，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刺耳的鬧鍾聲在房間裏響起。
    任星雲下意識地伸手關掉，本想再眯一會兒，忽然一個激靈，猛地坐起。
    低頭一看時間——九點四十！
    壞了！
    他幾乎是翻身下床，顧不得洗漱，隻隨手套了件幹淨衣服，就火急火燎地往民政局趕去。
    等他氣喘籲籲地趕到時，已經快十點。
    任星雲在門口四下張望，沒見到老梁夫妻，連忙推門進去。
    大廳裏人聲嘈雜。
    他一眼就看到了老梁夫妻正擠在辦事窗口前，窗口裏的工作人員一臉不耐煩，嘴裏不停催促
    “快點行不行啊？真服了……”
    女人的手微微顫抖，攥著筆，用盡全力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員伸手拿過來，隻瞥了一眼，就把文件往桌上一甩
    “你看看，你這寫的是啥？”
    “根本認不出來。”
    老梁急得滿頭大汗，連聲哀求
    “同誌你行行好，她是盲人。”
    “我們練了一個月了，真的沒辦法了！”
    女人的手還在發抖，站起身不停向窗口後鞠躬。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寫好……”
    麵對兩人的祈求，工作人員沒有絲毫的同情，直接揮手驅趕。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下次提前練好了再來，浪費時間。”
    這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女人心上，她雙膝一軟整個人就要跪下去。
    就在這一刻，一隻手伸過來，牢牢將她攔住。
    任星雲盯住窗口內的工作人員，怒吼道
    “你就是這麽辦事的？！”
    “我告訴你，這對夫妻已經來了三次！”
    “你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來折騰人民的！”
    麵對眼前發火的男人，工作人員最開始被嚇到了。
    但看他身著普通不像是領導，很快又梗起脖子反駁
    “吼什麽！”
    “誰製定的規則，你去找誰唄！”
    “不行你就去找局長，他同意了我就批。”
    說完，就要拿起桌上的電話，叫保安趕幾人出去。
    老梁急得滿頭是汗，生怕因為自己把任星雲牽扯進去，連忙扯住他的胳膊。
    “兄弟，算了……我們不辦了。”
    任星雲餘光掃到大廳裏，已經有人舉起手機悄悄拍攝。
    隻能強行壓下胸口的火氣，轉身隨夫妻二人走出了民政局。
    門外，女人也似乎認清了現實，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
    “謝謝你。”
    “咱們老百姓，鬥不過當官的。”
    “我也想開了……隻要和老梁在一起，有沒有證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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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那笑容背後，實際上卻是底層人的無奈與妥協。
    任星雲聽得心口發堵。
    他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來的路上，他已經打過電話通知民政局局長——按理說，這時候應該快到了。
    正想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領導！我來晚了——！”
    任星雲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正拚命往這邊狂奔。因為跑得太急，他一個踉蹌，直接撞翻了路邊的垃圾桶，撲倒在地，
    可男人連衣服上的土都顧不上拍，爬起來便繼續往前衝。
    等跑到任星雲麵前時已是氣喘籲籲，說話都斷斷續續
    “您……您是任巡視員嗎？”
    任星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男人立刻站直，急聲自報家門
    “領導您好。”
    “民政局局長趙光，向您報道！”
    “剛才路上堵車，所以我直接跑過來了！”
    看著趙光這副狼狽卻還算誠懇的模樣，任星雲心裏的火氣消了幾分。
    原本劈頭蓋臉的斥責，也說不出口了。
    見任星雲沒有翻臉，趙光心裏才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半個小時前，他接到任星雲電話時，第一反應就是——騙子。
    中央巡視組？
    來他們永州這個三線小城幹什麽？
    還給他一個小小的民政局長打電話？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可他絲毫不敢怠慢，答應之後，就立刻把情況匯報給了市長。
    結果得到的，隻有市長的一句死命令
    “全力配合巡視員一切要求！”
    “一定不能讓他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趙光當時就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猶豫，立刻火速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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