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馬兒拿到奔跑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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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悉密部在一片靠近水源的山地上,地形是他們的天然屏障,偵察兵們在附近巡視。

    除了這些偵察兵,營地周圍也有些牲畜在低著頭吃草,牲畜們的耳朵比人類更靈,一旦有了敵情,它們會在受到驚嚇後四散奔逃,也是一種預警作用。

    柳意覆麵,隻露出一雙眼睛,遠遠瞧著那片連綿的帳篷營地。

    從她所在地形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第一波衝鋒兵壓低身子,盡可能無聲的靠近著。

    拔悉密部的偵察兵們騎在馬上走來走去,如今已快到秋季,附近的草長得高高的,遮蔽住了一部分視線。

    正埋頭吃食的一隻健壯大羊突然猛地抬起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過了幾秒後,沒有發現什麽動靜,又低下頭繼續吃起來。

    一個渾身黝黑的偵察兵注意到了這頭羊的反應,他眯起眼,打量起了四周。

    “阿布,怎麽了?”

    另一名偵察兵招呼他回去,卻沒見他有動作,奇怪問了一句。

    叫阿布的偵察兵皺著眉,望向不遠處驟然飛起來的飛鳥群。

    “你覺不覺得,這些鳥飛起來的次數有些多了?”

    “秋季了,這些鳥兒在遷移吧?”

    阿布卻依舊總覺得心裏有些莫名慌張,他感受著風中的氣味,還有那些時不時飛起又在遠處落下的飛鳥們。

    這些飛鳥群並不是一個群體,但它們飛起的路線,卻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朝著營帳這邊靠近一樣。

    風吹動著草兒,草木波蕩,遮蔽了下方的活動。

    阿布想了想,對著最近的一片剛飛過飛鳥群的草地,拉開了弓。

    “你做什麽?不要浪費弓箭。”

    阿布:“我想試一試,如果那兒什麽都沒有的話,再把箭拿回來就行了。”

    弓弦緊繃,一支箭朝著那片什麽都看不到的波蕩草地射了過去。

    ——嗖!

    箭沒有到達它的目的地。

    在半空中時,一支突然出現的利箭精準射中了它的箭簇,勢如破竹的劈過箭杆,將箭羽釘在了地上。

    這支箭的箭簇是奢侈的鐵質,因此阿布射出去的箭被輕易的劈斷了。

    阿布猛然睜大了眼:“敵襲!!!”

    “是敵襲!!!”

    他吹響了號角,所有偵察兵都動了起來,但比他們更快的,是從草叢中猛然出現的士兵們。

    原本正平和低頭吃草的牲畜們受到驚嚇,拚命四散奔逃。

    他們以飛快的速度衝殺上前,像是突然開遍漫山遍野的花兒一樣,迅速占領了偵察兵們所占的高地。

    阿布反應最快,拉弓要射向敵人,可他射出去的每一隻箭,都如同之前一般,被從地方射來的鐵箭輕鬆劈斷。

    對麵有個神射手。

    可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神射手明明可以一箭射向他的胸膛,卻並沒有攻擊他,而是隻射向他射出去的箭。

    阿布最後隻能棄掉弓箭,麵對著突然從各個角度的陌生士兵們,拔出了腰間的彎刀。

    ——嗖!

    又一支箭出現,這次,射中了他的小腿。

    “啊!!!”

    阿布下意識發出痛呼,摔倒在地,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已經有衝鋒兵衝到了他麵前,一槍挑走了他手中的長刀。

    這些衝鋒兵們並沒有浪費時間在已失去戰力的阿布身上,他們的任務是趁著拔悉密部大本營還沒有反應過來,迅速衝入營帳,拿到控製權。

    衝鋒兵們為了遮蔽並沒有騎馬,但很快,騎兵就跟了上來。

    阿布不得不拖著傷腿在馬蹄子底下各種閃避。

    他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爭,但他的阿爸在活著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人數多的戰爭打起來時,會有很多士兵根本不是死於與敵軍的對戰,而是摔倒後沒能再爬起來。

    阿布那個時候不理解,現在卻明白了摔倒後無法再爬起來是什麽意思了。

    他倒在地上,有無數雙腿和馬蹄從他頭頂跨過,如果他不仔細閃避,會被踩死在這裏也不一定。

    待第一波衝鋒兵和騎兵過去了,阿布已是渾身狼狽,他忍著疼痛半坐起來,回首望向那些竟有千軍萬馬一般陣勢的敵方人群,這才發現,他們並不隻是從自己這個方向來,而是四麵八方都有人衝出。

    這是什麽情況?

    這些人是哪裏來的?

    為什麽他們有這麽多人?

    他們為什麽突然攻打拔悉密部?

    阿布的腦袋裏仿佛有一百個問題,可就在他以為這些人已經夠多的時候,草叢裏卻鑽出了更多的人。

    這一次是步兵了,他們提著武器,目標明確。

    隻是這次,沒人忘記阿布,他被五花大綁,作為戰俘丟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阿布忍著疼,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沒殺了他。

    他還驚訝的發現,這些衝鋒的兵士們,竟然有不少都是女人。

    他知道有的部落女人也會被選為勇士,在遷移和戰鬥中發揮作用,但從來沒見過這樣正規的女子士兵。

    一個身高非常高的女人站在了他麵前,她是除了那個將他五花大綁的士兵外,第一個在他麵前停下來的人。

    這個女人麵上覆了一層黑布,遮住了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眸,她穿著鎧甲,手握一把重刀,居高臨下看著喘著粗氣抬頭望來的阿布。

    她身後跟著一群人,阿布想,這個女人至少是個小首領。

    “&*%#¥%。”

    她指著阿布說了一句什麽,阿布聽不懂,好像是中原話。

    但緊接著,他就被兩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士兵拖走,這兩名士兵將他帶到了一個正在紮營的帳篷外,這次換了個綁法,卻依舊是五花大綁的。

    阿布試圖掙紮,但這兩個年輕士兵卻早有準備,他越掙紮,繩子好像越緊,他隻能有些驚恐的看著他們手中的奇怪器具。

    這些器具閃著冰冷的光,看上去像是武器,又不太像,阿布渾身緊繃,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傳言。

    這個傳言還是一個奔逃而來的小部落傳出來的,他們一路向前,也曾路過拔悉密部的勢力範圍,與附近的部落交易過。

    傳言說,不遠處的沙漠裏,有個可怕的殺神,她覆著黑色麵罩,能夠徒手斬斷鐵刃,最大的愛好就是手撕活人,一個人便能屠殺幾百名勇士。

    覆麵,女子,殺神。

    阿布驚恐的望著麵前的人,他們難道是想要活撕了他嗎?!!

    他拚了命的掙紮,卻像是一隻被綁住的毛毛蟲,無論怎麽努力,都隻能醜陋的蠕動。

    最終,他放棄了。

    阿布絕望的聽著遠方傳來的喊殺聲,閉上眼,兩行眼淚緩緩流出。

    然後,那兩個穿白色衣物的人,就拿著奇怪的器具,幫他把箭取了下來,給他處理好了傷口。

    阿布吃驚的看著他們。

    “你,俘虜,安靜。”

    其中一個白衣人掏出一個小本,看著上麵的記錄,用著不太熟練的突厥語說了一句。

    原來沒打算殺他啊。

    阿布漸漸放鬆下來,躺在擔架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那兩個白衣人又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交流起來,不過他此刻知道不會死,也沒有那麽迫切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了。

    活下來了。

    他活下來了!

    兩個柳州軍醫正在交流:

    “這個人有什麽特殊的嗎?州牧大人竟然親口讓我們給他醫治。”

    “不知道誒,管他呢,反正都是俘虜。”

    “你綁嚴實了沒,這小子不會跳起來恩將仇報吧?”

    “放心,綁的死死的,我們又不是好欺負的,若他想做什麽,直接上刀子就是。”

    那頭的柳意已經殺瘋了,完全將阿布這個俘虜拋之腦後。

    沒錯,那幾箭都是她射的,這個偵察兵能夠敏銳的覺察到不對勁,應該是個人才。

    不管他能不能效忠柳州,先抓了再說。

    也就是他運氣好,不是在戰場上遇到,如果是在對戰的時候,那柳意可不會管什麽人才不人才的,直接就會開啟大殺特殺模式。

    匆匆忙應戰的突厥人戰力還是很強的,對戰普通兵士可能還要彼此你來我往一番,對隻要對上柳意,不出兩招便會被斬在刀下。

    鄒將軍送的這把重刀實在是太合柳意的打法了!

    她騎在馬上,一刀下去,就能像是玩大擺錘一樣,將周邊的突厥騎兵全都擊打下馬。

    而若是對上步兵,居高臨下一刀,對方就算用武器抬手抵擋了,也會被壓的直接跪下。

    之前一對一作戰訓練的時候,這把重刀還沒有發揮出多少作用。

    但一旦開始團戰,重刀的作用就出來了,柳意本就力氣大,下力猛,加上這把刀,根本沒人能在對上她後還全身而退。

    “太恐怖了!”

    “不要靠近她!!”

    崩潰的突厥語在戰場上頻繁出現。

    “是魔鬼!她不是人!是魔鬼!!”

    突厥的勇士們本該無所畏懼的,可當麵臨這樣一個殺神,他們也開始怕了。

    柳意打到後麵,戰馬都累了,她還沒累,甚至越打越有精神。

    戰馬跑不動了,她索性直接徒手拽下一個突厥騎兵,在對方驚恐的視線下,一把將他扔下馬,自己飛身跑到這騎兵的馬上,搶了他的馬,繼續拿著重刀碾壓全場。

    按理說,戰馬可能會不願意聽從新主人的命令,但被柳意搶走的戰馬卻在她上馬後個頂個的溫順。

    動物直覺更加靈敏,尤其是馬兒這種聰明的動物,背上的人好不好招惹,一下就能感覺出來了。

    這個突厥騎兵身形高大,略帶肥胖,體重約莫有個兩百斤左右。

    在部落勇士的摔跤角逐中,他總是能獲得勝利。

    可落到柳意手中,卻輕飄飄的像是在彈飛一片樹葉。

    他飛到地上,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整個人像是被擊碎了一般,明明刀還握在手中,卻失去了所有繼續起來戰鬥的力量。

    “她不是人,不是人……”

    當敵方太強的時候,確實會容易喪失對戰的**。

    在柳州一名士兵將刀橫在他脖子上,卸下他的武器時,他沒有做出任何抵抗。

    馬勇在後方不停吩咐人打著帥旗,指揮戰局,在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柳意走到哪,哪就又嘩啦啦空出一大片。

    跟在柳意身後的柳州軍們當即就能衝殺過去,一路如同進無人之境一般。

    將柳大人安排在這個位置真是太對了,她簡直就是每一位主將都渴望的前將,無論前路如何,隻要她在,都能打通。

    戰場,原本該是多方位的進行,可隻要將柳意放進去,她就能憑借一己之力,讓戰場成為她的點綴,而她自己,則是戰場中最明亮的那一顆星。

    不少突厥士兵已經被打擊的放棄了抵抗。

    戰爭中氣勢很重要,一旦一方泄了氣,就離戰局結束不遠了。

    馬勇知道這個道理,拔悉密部的首領也知道這個道理。

    他待在安全的後方,臉色鐵青看著快速顯露出頹勢的己方人馬。

    他一雙陰鷙的眼眸死死盯著騎在馬上大殺四方,亮眼無比的柳意。

    “要想贏,必須殺了她!!”

    拔悉密部的首領正值壯年,自然也稱得上是勇士,要不然,他也不會將原本並不大的拔悉密部發展成如今這般。

    “可她太強了,根本沒有人能靠近她。”一旁的下屬同樣麵色難看。

    但拔悉密部的首領發現了,他的麵上,憤怒已經漸漸消除,現在更多的是恐懼在彌漫。

    那個女人太強,她的這種勢如破竹帶動了敵軍其他士兵,也壓垮了拔悉密部勇士們的勇敢。

    必須除掉她!

    “射箭!所有弓箭手,向她射箭!”

    下屬詫異:“首領,可那裏還有我們的人……”

    “如果殺不死她,拔悉密部所有人都要死!射箭!!”

    “是!!”

    首領遠遠望向那個在戰場上仿佛在發光的女子,心中既忌憚,又慶幸。

    忌憚自然是忌憚她這般可怕的戰鬥力。

    慶幸則是慶幸在,她太年輕了,還不知道剛則易折的道理。

    一個人再如何強大,也不過是**凡胎,任她麵對其他人怎樣所向披靡,漫天箭羽而下,她又能擋住多少次呢?

    拔悉密部這邊弓箭手突然被調動到了一起,一直在關注場上戰局的馬勇自然沒有錯過這一幕。

    他早有準備,立刻打起帥旗,盾牌兵紛紛根據指令跟上,齊刷刷舉起盾牌,將己方擋得嚴嚴實實。

    拔悉密部首領臉色更加鐵青了。

    這個部隊不光用的武器精良,竟然就連盾牌都是鐵質。

    他已經認出來這些人都是中原人了,隻是這麽有錢的中原人大軍,放著中原大好江山不去管,千裏迢迢深入草原來打他們拔悉密部?

    他的內心簡直要發出抓狂的嘶吼!

    這些中原人吃錯什麽藥了!!!

    一場箭羽過去,鐵質的盾牌上帶著一些痕跡,緩緩放下,露出了後方坐在馬上,手握重刀的柳意。

    柳意是被箭羽密集攻擊的,也是被盾牌兵們密集保護的,她望向箭羽而來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擁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

    她見過拔悉密部首領的畫像,自然認得出來這是誰。

    隔著布滿血跡的戰場,兩人互相對視,都確定了自己想要致對方於死地。

    柳意將有些歪了的帥旗插在背上,又換了一匹馬,一手握韁繩,一手不停旋轉手中重刀,朝著拔悉密部首領的方向奔襲而去。

    馬勇發現柳意的行為,當即打出信號旗,三隊人馬跟在柳意身後和前側,為她掃除道路上的障礙。

    她想殺我——

    拔悉密部首領冒出了這個想法後,隻覺此人果真年輕,他前前後後圍了這樣多的兵,還身處高地,任由柳意如何厲害,想要衝殺過來,那也是艱難萬分。

    好,他就留在此地,以己身為誘餌,正好借此機會,將此人拿下。

    隨著柳意的快馬接近,拔悉密部首領揮手,示意手下準備攻擊。

    柳意在心裏默數著。

    “16——”

    “17——”

    “18——”

    “19——”

    “20——”

    柳意眯起眼,望向與自己雙目對視的拔悉密部首領。

    她想:我在助跑,你在做什麽?

    到了想好的距離,在拔悉密部首領的瞳孔緊縮下,她對準他,甩出了自己手中一直在旋轉的重刀。

    重刀橫向飛出,猛然飛向遠處的拔悉密部首領。

    他瞳孔中倒映出了這把刀的模樣,形製,甚至有些慢動作的,看清了上方的點點血跡。

    人生的最後一秒,他甚至腦海中快速停留住了一個想法。

    人怎麽可以將重刀扔的這樣遠?

    ——砰!

    拔悉密部首領被重刀砸爛了腦袋,重重倒下。

    柳意沒有去勒住韁繩,這樣的距離強行勒馬也沒什麽效果,她直接又很順手的抓住一隻倒黴突厥兵,將人扔了下去,自己騎上了人家的馬,一手舉起帥旗,轉道往戰場中央跑。

    她轉為用突厥語高聲喊道:

    “拔悉密部首領突利已死!投降不殺!”

    一直視線緊緊跟隨著柳意的馬勇重重鬆了口氣,隨後打起另一道信號旗。

    “拔悉密部首領突利已死!投降不殺!”

    戰場上,會一些突厥語的柳州軍們立刻跟著高聲喊起來。

    “拔悉密部首領突利已死!投降不殺!”

    拔悉密部的對戰人員們茫然的站在原地,去望向首領在的方向,卻什麽都看不到。

    本就泄了一大半的氣,這下是全部卸光了。

    這場戰實在是打的人絕望無比。

    強大的首領都死了,再抵抗,也沒有那個心力了。

    武器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在比方才安靜了許多的戰場上格外清晰。

    柳意不再快騎,而是操縱著身下馬兒緩慢踱步。

    她走過的地方,那些放棄了抵抗的突厥人都紛紛低下頭,麵露驚恐,不敢與她對視。

    柳州軍開始滿場的控製突厥俘虜。

    有個小將清理出了首領突利的屍體,發現他的頭顱幾乎被砸成了一堆爛泥,連忙撿起重刀,擦拭了一下之後,才送還給柳意。

    柳意找到了自己之前騎的戰馬,馬兒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氣,畢竟背負柳意加上重刀的重量一起戰鬥,實在是有些太超過了。

    見到她,有些委屈的用頭蹭了蹭她的手。

    “乖馬兒。”

    柳意掏出一顆糖來哄它,摸了摸它那被敵人血浸透的毛發:

    “今天可把你累到了,待歇息兩日,這偌大草原,一定讓你跑個痛快。”

    今日過後,柳州的馬,便可以肆意在這片區域上奔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