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荊州與柳州相隔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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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牧大人回來了!!”
這消息迅速傳遍了州署上下。
官吏們俱都精神一振,無論高一些的官職還是低一些的,都盡可能展現出自己最好的精神麵貌。
就連負責掃地的清潔人員,都比往常更加賣力,恨不得將地麵擦出花來。
畢竟柳大人是出了名的哪裏都去,就算是她有一天突然出現在廚房米缸旁邊,也不會讓人驚訝的。
而那些官職高的官員,要考慮的就更多了。
他們手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想要柳意通過或者給個決策的事務。
不是很緊要,但基本都需要柳意簽字。
因此,在消息剛傳回來的時候,這些官員們已經迅速進入到了狀態,開始預約見州牧大人的時間。
若有政見不合的,彼此碰了麵,也要皮笑肉不笑一下。
“周大人也來了?”
“這不是馬大人嗎?又是那個【犯罪者子嗣三代不得當官】的提議?”
兩位大人在秘書部外偶遇,火花立刻四濺。
“周大人應當知曉,犯罪者多因自覺可擔受懲罰,因而無所畏懼,隻有用上重典,才可震懾宵小。”
“此話不假,可也要看時機,如今柳州百姓剛剛脫離貧困,窮困生惡心,多有犯罪者,此刻百姓們剛剛因著柳州的許多政策,看到了希望,若此時扼殺,怕是要生亂。”
“此刻不扼殺,犯罪者便會無所顧忌,今日林縣便出了一樁殺人案,殺人者為一老嫗,正是因著年老沒多少活命時日,才如此膽大,但若是她知曉自己犯下殺人罪,會讓子孫失了當官機會,自然有所顧忌。”
“你這話是有理,但我還是那句話,要考慮如今環境,若天下太平,頒布此法規是合理,可如今隻有我柳州太平,柳州還在源源不斷接納外來百姓,那外來的百姓要是犯了罪呢?柳州未來不會隻有如今的柳州,若此刻用上此規,那些外來百姓是否會因此而懼怕?不敢入我柳州?”
兩人激烈爭辯,因著是法規這種不必保密的事例,也不用擔心旁人聽去。
秘書部的秘書們對此見怪不怪,柳州的法規並不是定下來之後就不改了,而是會根據當下形勢,添加或修改。
這兩位,便是法律部的大人了。
她們俱都年輕,雖然州署中大部分官員都年輕,是從柳州學校裏麵培養出來的,但年紀輕輕便能坐上高位,兩人自然是有一番本事的。
政見不同,遇到了,少不得一番辯論爭執,可以說是年輕氣盛,也可以說是朝氣蓬勃。
州牧大人並不管,而是放任底下官員各抒己見,互有爭辯。
秘書部的人此刻便也倒了茶水,一邊工作一邊喝茶。
秘書也是人,自然也有偏向,對於這兩位大人的爭論,大部分秘書麵上好像絲毫不感興趣,心底卻也都各自站了隊。
隻是心底如何想,麵上卻不會表露出來。
畢竟是州牧大人的秘書,對外表達的也是州牧大人的態度,心底想的,那是個人想法,麵上表達的,就要是州牧大人的秘書需要表達的了。
兩位大人在外爭辯,誰也說服不了誰,秘書部的秘書們也要比往常更忙碌一些。
“之前州牧大人送回來的鄉鎮修路,項目方案都整理好合訂,州牧大人可能要親自看。”
“紅色分級的文書待大人一回來便要送上去。”
“李秘書,柳州船廠要建分廠的事州牧大人之前說過需要過目地址的,我放在這裏了。”
秘書部的人忙而不亂,很快將需要遞送到柳意麵前的各類文書準備好。
而那些想要麵見州牧大人的官員們,也都進行了預約登記,以及記錄好了麵見大人想要闡述何等事務。
要說州署在州牧大人不在時,那也是運轉精細,並無官員懈怠。
可,州牧大人一回來,感覺大家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就如同突然打了雞血一般,紛紛隻想展現出自己最好的狀態。
柳意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回的州署。
自然,還帶上了蔡七娘。
自官職越來越高,要做的事也越來越多之後,柳意就沒有再親自帶秘書了,平日裏就算是有她看好的新秘書入職,也是交給底下人教導。
而如今,所有人都看到了,州牧大人身旁,多了個年輕的姑娘。
每個人都在麵帶尊敬的與州牧大人問好,但視線,卻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蔡七娘身上。
沒人覺得蔡七娘是個普通女孩。
到了如今,柳意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認為是有所深意。
不光是柳州本地的官員,就連那些被靈州勢力以各種名義派來,駐紮在柳州州署內的靈州官員們,也都小心翼翼打量著蔡七娘。
她是誰?
她有什麽特長?
她是個天才嗎?
為什麽她會得到柳大人的另眼相看?
她的到來,會對目前的柳州局勢造成什麽影響?
但無論心中如何猜想,麵對著被柳大人親自帶入州署的蔡七娘,所有人麵上都是和善的笑容。
蔡七娘並不傻,她自然看得出來,眾人都是因著柳大人才如此待她。
她望向前方的柳意。
柳意隻揮手示意了一下,便有秘書會意,上前說一些可以口頭說明的事務。
“大人,這是您下午的日程。”
“大人,柳州參將趙畝求見,這是他帶來的東西。”
“大人,化工廠那邊有了些許成果……”
柳意走路時,速度並不慢,對於蔡七娘以前接受的教導來說,甚至還有些過快了。
但,好像柳州所有人都是這樣,因此蔡七娘便也調整了自己的走路速度,讓自己變得更合群一些。
可如今,瞧著柳意快步在前方走著,不斷有樣貌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的官員排上去稟告各種事務,並且無論是先上去,還是後上去,都始終保持著和柳意一樣的速度,跟在她的身側,蔡七娘突然明悟。
並不是柳州人都習慣用這樣的走路速度。
而是柳大人習慣用這樣的速度,於是,整個柳州便都開始用這樣的走路速度了。
在路上時,她便知曉柳大人是一州之主,並且為之敬畏,仰慕。
可如今,到了州署,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富豪鄉紳眼中的諸位官大人聚集之地,親眼看著柳州牧依舊是萬人中心,蔡七娘才仿佛真正意識到,一州之主,代表了什麽。
她一路上,心裏都好像在燃燒著什麽,本以為到了柳州會緩和,可並沒有。
此刻心中,燒得更旺,更熱烈了。
柳意定下了回州署的第一場會議,這場會議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參與者大多為柳州高官。
她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會議室,坐下後,對秘書道:
“將七娘喊進來,讓她也聽一聽。”
柳意知道,自己這話一出,關於蔡七娘的猜測,估計今天晚上就能整個官署都是了。
但她並不覺得蔡七娘會因此而退縮。
權力這個東西,美妙的很。
尤其是對於蔡七娘這種曾失權的人來說,她從前不去要權力,隻是因為從未獲得過,不知曉它的滋味有多美妙。
如今一路上,蔡七娘已看到了權力有何作用。
曾經失權的人,隻會更努力的去搶,去奪,用盡全力的去爭取權力。
門從外麵打開了,蔡七娘神態自然的走到了柳意身後。
她垂在桌下的手,微微發著抖,麵上卻始終保持著淡定神情,聽著柳意等人討論一州大事。
這日起,州署不少人都知曉了,柳大人帶了一個新人在身邊,十分看重。
她也足夠出色,雖是新人,卻樣樣爭先,進步飛速。
有人覺得她是天才。
也有人覺得,她是勤勉刻苦努力練出來的,畢竟許多人都親眼瞧過,這位蔡大人從一開始的弓箭都不大熟練,到可以跟隊剿匪,再到帶一股兵清理匪徒。
聽聞,她每日練習射箭能直接練到天黑,簡直是沒有一刻休息的。
柳州人漸漸習慣了,州牧大人身旁多了這位蔡大人。
又過了一段時日,荊州萬將軍收到了來自柳州的信。
“柳州……”
雖然曾經收過柳州的信,但說實話,萬將軍並不大記得這個貧瘠之地一小州。
當然,他並不是瞧不起柳州,他是平等的瞧不起北地每一個勢力。
北地,出了名的窮,又苦,又冷,還被臨近的突厥牽製。
大安朝退市之後,南方始終沒消停過,不是這個打那個,就是那個打這個,萬將軍自然也是沒少打仗,才換來荊州這片地盤。
北地呢?
都是小打小鬧,原本在北地的左將軍,也是直奔南方而來,不願意耗費兵力吞並貧瘠北地。
在萬將軍眼裏,柳州就是一小地方,確實也聽聞過商業發達,許多商人都在柳州進貨,柳州貨物也在荊州賣的好。
可一昧發展商事有什麽用?
這年頭,手裏有兵才是老大。
柳意隻發展商事,龜縮在柳州並不擴展地盤,在萬將軍看來,就是個膽小如鼠的家夥。
看看如今,說是要為下屬討個說法,竟還寫信來與他,要他交出童氏?
何等愚蠢。
北地距離荊州如此之遠,又不可能有兵事摩擦,他憑什麽要理柳意?
若是他,他必然會派人去將童氏偷偷綁到柳州,到時,在自己的地盤,要怎麽樣,還不是他說了算。
寫信要人?當真是婦人之仁。
萬將軍不免因此信輕視柳意,覺得她不過是有些經商天賦。
不過,柳州商事既做得好,銀錢糧草必然還是相對來說比較豐厚的吧?
他想了想,揮筆回了一封信,先說自己不可能交出童氏,再說如今這世道,四處難過,想來北地也深受影響,自己願意做柳州的靠山。
但是麽,他要柳意嫁給他,當然了,嫁給他之後分不分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帶大筆的嫁妝,換取他荊州的保護。
這封信寫好了,萬將軍又交給幕僚潤筆,幕僚一看信就是眼前一黑。
“將軍!柳意為一州之主,就算是在北地,至少明麵上與您也是平起平坐,您怎可以嫁娶辱之?!”
柳意是女子,那也不代表可以求娶啊。
她既然是州牧,那麽在地位上,便隻能她娶,而不可嫁。
這感覺,就像是左將軍寫信給萬將軍,要萬將軍嫁給他一樣。
哪個勢力會這麽傻,幹這種結仇的事!
萬將軍哈哈一笑:“我自然知曉此道理,隻是她膽敢為了一下屬要我送親信過去,難道就沒有羞辱我嗎?此信便是故意辱之,小小以柳州,能奈我何?”
幕僚心裏一萬個無語:“將軍,柳州來信措辭並無不妥,您不答應便罷了,也可不回信,就算是柳州奈何不了您,也不必多此一舉啊,如今亂局,何必要多生仇怨呢!”
萬將軍卻不打算聽幕僚的。
“我自有打算,此信發出,柳州再如何惱怒,也拿我無法,我卻可以此事告知童氏等人,為了護住手下,我寧可得罪一州之主,他們聽了,如何不感恩戴德?”
幕僚明白了,萬將軍也是想空手套白狼,他就是仗著柳州距離荊州太遠,得罪了柳州,也不會有什麽後果。
但卻可以借此收攬人心,大肆宣揚,通過貶低柳州的方式,抬高自己。
“可……若是柳州懷恨在心,就算相隔甚遠,也會有所動作。”
萬將軍毫不在意:“離的這般遠,最多是派一些刺客來罷了,我身邊親兵十二時辰守著,倒要看看,有哪個能近我的身。”
就算是近身他也不怕,這般亂世,他能殺出一片天地來,自身的身手自然也不可能會差。
幕僚依舊是欲言又止。
萬將軍卻是笑道:“你出身朝廷雖好,可也太過信原來朝廷那一套了,如今便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她柳州沒我的拳頭大,我就是辱之,她也不能拿我如何,沒什麽好擔心的。”
他自然也有別的想法,荊州一向在南方也沒什麽名氣,若是能靠著這件事,打出一些名氣,招攬更多兵丁民夫,倒也是一件好事。
“將信潤色一番,便送出去吧,再招來童氏,我要好好與他說說這件事。”
幕僚無法,隻能照辦。
他自然看得出來,將軍是想要踩著柳州揚一揚聲名,可他也與柳州商販打過交道,總覺得,能養出那般商販的柳州,並不是好相與的。
且一州之主被辱,全州都會竭盡全力報複,揚名的方式多了去了,何必要結這種仇怨呢。
萬將軍確實身手不錯,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將軍還是太過自傲了。
不過,將軍有句話說的對,荊州與柳州相隔甚遠。
至少,柳州是出不得兵的。
這讓幕僚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