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腳步匆忙，帶著希望而來。
    回去的路上，則是死氣沉沉，腳步沉重得人都快要死了。
    文英的精神支柱就要崩塌了，如同人間的遊魂，看著揪心不已。
    “媳婦，你放寬心吧，二老是好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就算是被抓起來，也絕對是判錯了。”
    “總有出來的一天，你可千萬要挺住，不能在他們之前就倒下了啊！”
    “其實，往好了想，咱們雖然沒有見到他們本人，但是得知他們還活著，這不比任何好消息都要令人激動萬分嘛！”
    “你放心，等回去後，不管你什麽時候想來見他們，我都會陪你來。”
    在王大川的鼓舞之下，文英的鬱悶之情總算是紓解了很多。
    “謝謝你大川，要是沒有你，就我一個人的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王大川揉了一下她的頭發：“傻姑娘，我是你男人，你我之間不用說謝謝！”
    二人一路結伴返回到村裏麵後，文英想起來還有一些親戚，於是就想趁機去走動一下。
    這些親戚得知她嫁了一個農民後，一個個都露出打量的神色看著王大川。
    “哦喲，這下鄉幾年，咋地就看上了這麽一個普通的男人。”
    “英英啊，不是我們說你，當初你若是能放下你那高傲的架子，向著那張家遞上橄欖枝，那現在怕是早已經輕鬆回城，哪裏還這般辛苦的四處奔波。”
    “不是我們說你，人家張宇昨兒個回來了，然後一回到家，就提著重禮來看望我們這些人了，可見，人家心裏真的有你。”
    “張家現在可比咱們文家風光多了，你父母牢改的事兒，能幫上忙的人，也就隻有他們家了。”
    “你聽話的，趕緊和你現在這個窩囊廢丈夫離婚，我們可以幫你們打掩護，把你們之間的婚姻關係給捂死掉，隻說是革命友誼。”
    “你把張宇的大腿抱了，以後啊，這好日子可就來羅……”
    ……
    這些親戚七嘴八舌的在那裏煽風點火，無外乎是把文英往這個張宇的身邊推。
    王大川聽得惱火不已，看了一下文英態度。
    如果她也是這般想的，那他……不強求？
    有些不甘心，他想搶人，想把對方一輩子都拴在自己的褲腰袋上。
    這些該死的親戚，怎麽可以這般瞧扁了他，真的當他是上泥捏的，一點脾氣沒有是吧？
    竟然當著他這個當事人的麵，直接編排他這樣的男人是個靠不住的，也沒有什麽本事，帶回來真的是很丟人……
    還好，眾人將他貶成一坨的時候，文英卻牢牢地抓住王大川的手掌，和其十指相扣。
    然後，再把手臂給舉起來，一臉炫耀的道：“我男人優秀不優秀，不是你們說了算。”
    “日子該乍個過，那是我自己的事。”
    “就不勞煩你們在這裏謀劃了！”
    ……
    文央懶得看他們那醜陋的靈魂，
    屋子裏麵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牆角掛鍾滴答作響。
    文英二姨最先反應過來，刻薄的嘴唇撇成八字：“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張家現在的地位非同一般，隨便說句話，你爸媽就能少受多少罪！”
    “你難道要做那不孝女嘛？”
    說著伸手就要去拉文英，卻被王大川側身擋住。
    “夠了！”王大川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文英嫁的是我，不是你們眼裏的‘金龜婿’。你們口口聲聲為她好，為的怕是隻有你們自己吧！”
    隻要能抱住張宇這個大粗腿，這些人都沒有想過文家人是不是真的需要這麽一個女婿來撐場麵，他們要想的是自己能否得到好處。
    他的手有些抖，那是極力在克製自己，不把拳頭揮向普通人。
    也就是這個時候，文英的三舅公突然一拍桌子，震得搪瓷缸裏的茶水濺出來。
    “呔！你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懂什麽！我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都多！英英跟著你，這輩子就隻能在泥地裏刨食！”
    老人渾濁的眼睛裏滿是輕蔑，“張宇可是張家的獨苗，人家早說了，隻要英英能和他重修舊好，那麽……”
    “住口！”文英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進王大川手背，“我就是死在鄉下，也不會攀附別人！我男人能為我走十八個小時山路，能在牢門口守一夜，張宇能做到嗎？他不過是看我家落魄，想踩著我往上爬！”
    她聲音發顫，卻字字鏗鏘，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倔強地不肯落下。
    空氣仿佛凝固了。
    堂屋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落在二姨嶄新的的確良襯衫上。
    突然，門外傳來自行車鈴鐺聲，一個油頭粉麵的青年跨著“鳳凰”牌自行車進來，車把上掛著兩瓶茅台——正是親戚們口中的張宇。
    “英英，聽說你回來了？哈哈……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張宇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掃過兩人緊握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想，以你的聰明，不會在泥腿子身上浪費青春。”
    他從車筐裏拿出牛皮紙袋，“這是我托人辦的回城指標，隻要你......”
    “滾！”王大川猛地將文英護在身後，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我們不需要你的東西！”
    張宇卻不慌不忙，轉頭看向文英的親戚們：“叔叔阿姨，我聽說文伯父在青山農場的事……”
    這話如同一顆炸彈，二姨瞬間換了副嘴臉，忙不迭要拉文英：“英英，你聽張宇說，這可是你爸媽的救命稻草啊！”
    “你也不想他們一直在裏麵受苦吧！”
    文英渾身發抖，她自然是擔心父母的。
    沒有人比她更懂失去的可怕。
    但是……
    王大川對自己這麽好，她怎麽能利用了他後，又將其在眾止睽睽之下拋棄……
    隻猶豫了一分鍾，她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缸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飛濺，驚得眾人後退半步。
    “你們要攀高枝，自己去攀！”
    她聲音沙啞，“我男人雖然窮，但他給我的是真心！要是為了救我爸媽就拋棄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會等著父母出來的一天，一定能等到的。
    說著拽著王大川轉身就走，留下滿屋子麵麵相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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