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誠接過半邊糖翅。
    指尖傳來的溫度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此時青月已經蹦蹦跳跳地往地鐵的方向走去，她發梢別著的銀杏葉發卡在暖黃的光線下忽閃忽閃。
    “發什麽呆呀！”
    青月倒退著往地鐵口走去，帆布鞋尖踢起幾片宣傳單。
    微風掀起她的裙擺，呂誠追上前時，正撞見她突然轉身，地鐵口的暖光從背後漫過來，給她逐漸褪黑的頭發鍍上了一層金色光暈。
    “青月......”
    呂誠有話想說，卻被她打斷。
    青月咬著剩下的糖鳳凰，沾染了糖漿的粉嫩紅唇輕顫：“呂誠同誌，你知道青月隻是一個假名吧？”
    “在中心城，我的朋友都叫我阿月。”她自顧自的往前走，話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月。”
    呂誠嚐試開口。
    兩個字在齒間轉了三轉，咽下青杏般的生澀。
    “這麽叫好像古早的話本呀！”
    站台上，電子屏的到站提示藍光映襯出青月臉上的笑容。
    她在中心城根本就沒有朋友。
    被青月這麽一打岔，呂誠早已醞釀好的話又憋進了肚子裏。
    他隻好快步地走進地鐵。
    青月笑意不變，她卡著點，跳上正在閉合的車門。
    “阿誠，跟我一起出門，你不開心嗎？”金屬扶手映出她泛紅的耳尖，青月笑嘻嘻地問。
    “阿誠......”
    對於這個稱呼，呂誠頗為意外地笑了下。
    他也因此下定了決心。
    “我跟你一起去中心城吧。”地鐵穿過隧道的轟鳴聲吞沒了呂誠的話。
    “一起去嗎？”
    青月抓著扶手的指節突然泛白，車窗倒影裏她的睫毛輕顫，臉上依舊是恬靜的笑：“還是......不了吧。”
    她跟周家有婚約。
    一旦呂誠出現在中心城，天和重工為了確保聯姻順利，勢必會將他鏟除。
    青月不想他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險。
    “......”
    她的回答，讓呂誠沉默了。
    是了。
    李月靈一口一個賤民，高蒂爾也帶著上位者的傲慢。
    青月同樣出身財團，還是獵人的時候，她自然可以跟自己說說笑笑，但去了中心城，兩人就完全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了。
    我會錯意了嗎？
    呂誠在情感上始終是個內斂的人，這一步他走得小心翼翼，卻還是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你多少次死裏逃生，才成為東淮城的傳奇傭兵。”
    她笑著伸手替呂誠拂去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去那邊雖算不上從頭開始，但也要多吃不少苦頭，才能重新走到這一步。”
    “因為我的離開就放棄這裏的一切，那樣對你太不公平了。”青月找了個借口解釋道。
    “......”
    呂誠鎏金的瞳孔中刻滿沉寂，她明知道自己並不在乎這些......
    車廂內的空氣安靜得有些詭異。
    青月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看著冷臉相待的呂誠，她莫名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也很想他陪在身邊......
    各懷心事的兩人都沒再說話，地鐵穿出隧道時，呂誠獨自走在前頭。
    他的袖口突然一沉，青月不知何時扯住了他的衣角，細白手指蜷成含羞草的形狀。
    “你不要這樣嘛。”
    她紅著眼眶：“不是說好，想做什麽都陪著我嗎？”
    街邊炫光在她眼中碎成星辰，那對靈動的眼眸就這樣看著自己，聽到她略微顫抖的聲音，呂誠最終點了點頭。
    反正隻剩這幾天了，還是給彼此留下完美的回憶吧......
    他用這套說辭說服自己，以掩飾自己的心軟。
    呂誠明白，他或許永遠都拒絕不了這個少女的請求。
    “帶你去個好地方。”
    看到呂誠點頭，青月笑容重新展露。
    她拽著呂誠穿過全息廣告幕牆，街邊的霓虹散落兩人眼中。
    夜市蒸騰的霧氣裹著關東煮的鮮香，青月忽然轉身。
    “阿誠要吃焦糖蘋果還是冰淇淋？”
    她晃著兩根手指，沒等回答就踮起腳尖，將插著彩色的鐵簽戳到呂誠唇邊。
    “唔~”
    他接過鐵簽打量著夜市的環境：“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說著，呂誠想要撚去粘在嘴角的糖絲，卻被青月冰涼指尖按住。
    她用拇指抹過他的唇線，殘留的體溫緩緩滲進身體。
    “這邊的夜市有一家很有名的全息影像體驗館。”
    青月輕笑，璀璨的雙眸盯著呂誠：“聽說那裏的投影會根據接觸者的潛意識變化，能看到對方最珍視的場景呢。”
    “你敢不敢跟我去試一試？”
    她湊近呂誠身側狡黠地笑著，呼吸間，帶有櫻花酒的香甜氣息。
    呂誠雙手插兜，表情和黑色衛衣上的肥貓一樣無奈，這是青月給他挑的衣服：“我是自然人，根本用不了那種東西。”
    “有頭盔啦！”
    青月小臉緋紅，她拽了拽呂誠的衣角：“那家店之所以爆火，就在於自然人也能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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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說，阿誠你根本不敢去？”
    看著她臉上玩味的笑容，呂誠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去就去！”
    他明知道對方在使用激將法，卻還是忍不住上當。
    兩人擠入體驗館。
    量子纖維編織的防護簾落下瞬間，整個宇宙都在腳下展開。
    他們站在星環中央，流星正從青月瞳孔劃過。
    “那是哈雷彗星。”
    她興奮說道：“2137年3月27日，挪威的朗伊爾城天文觀測台保留了它出現到消失的全過程！”
    說著，青月身前的石燈籠突然亮起。
    “有空餘的包間了。”
    她拉著呂誠闖入防護簾後的鏡屋。
    那裏麵擺著兩張沙發椅，椅子上放著帶有內置貼片的透明頭盔。
    “帶上就能讀取潛意識？”
    呂誠狐疑地看著青月遞來的頭盔，這麽簡陋的東西，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智商稅。
    “你試試嘛！”
    青月率先行動。
    她戴好頭盔後，站在椅子前，頗為浪漫地張開雙臂向後傾倒。
    呂誠下意識地伸手攬住她的腰肢，亞音速讓他在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完成了動作。
    “咳咳。”
    他的視線掠過青月滾燙的耳尖，手臂如觸電般收回，呂誠像是遮羞一樣，飛快戴上了頭盔。
    按接入順序，將優先呈現青月的場景。
    鏡屋的投影開始不斷變化。
    櫻花吹雪的日式庭院、穿著學院製服的少女、宏偉繁華的中心城......最終畫麵定格。
    如水波般的鏡麵倒映出沙發椅上的兩人。
    有呂誠相伴的當下，就是青月心中最為珍貴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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